四月不知不觉的到来,树木青葱,花草茂盛。
李星洲看着大坑中堆成山的上千尸体,有泸州百姓,也有叛军,深吸口气丢下火把,一下子浇了油的尸堆燃烧起来,乌黑的烟雾冲天而起,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他心中也不舒服,不敢前世还是今生,在他手中,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丧命。
至少这场仗打下来,牺牲是值得的,十万石粮食,众多辎重。
当晚其实粮仓那边并没有什么大事,虽有数十看守粮仓的叛军,是小小的阻碍,但很快被清除。
李星洲还蠢不到自己上去杀敌的程度,刀剑无眼,杀他也只是一下的事,加上光线昏暗,这种话环境下生死可不是物力决定的,而是运气,不是闹着玩的。
神机营几轮轮齐射之后,再也没人能挡得住,严申倒是砍死一个装死偷袭的叛军,李星洲赶紧趁机沾了点血。
第二天一早天亮后,他身上那点血就变成了平南王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各种故事。
而且在百姓之中越传越神,越传越栩栩如生,有人说他斩首十几个,有人说杀了上百,宛如关公,还有人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说看到平南王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斩首好几百......
总之,这血抹的不亏,他当时真特么机智。
不过李星洲不是小孩,虽是大胜,也笑了好几天,可没到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程度。
赢是赢了,但如果叛军反应过来,反攻大营,他们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四月初,在李星洲命令之下,百姓烧了大营,就地焚烧所有尸体,然后从简下葬。
起初很多人是反对的,但李星洲强硬的要求焚烧,上千尸体,加之春末夏初之交,气温逐渐升高,南方空气湿热,一不小心会酿成瘟疫。
随后带着粮食辎重撤回泸州,七八万百姓,不说别的搬运东西十分方便。
经此一战,泸州百姓欢欣鼓舞,泸州上下全境欢庆,士气高涨,无人不说平南王的好,甚至有人说要为他修庙供奉。
十万石粮食,足够解燃眉之急,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回城时小姑已经带着一众人等在城门都等着他们,一见他带着众多百姓平安归来,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又是哭又是笑,抱着他说了半天。
第二天,李星洲着手遣散大部分百姓,让他们回乡耕种。
现在是春末,还能勉强赶上耕种,此时要是误春耕,等到冬天就会是另外一场饥荒。
另外他留下一万多人的精壮汉子,重新武装起来,他倒是想多留些人,可惜泸州不是苏州,府库有限,甲胄军器有限,人太多根本养不起。
整顿之后,他将其中八千多人交由狄至统帅。
八千人,都可以算做一厢。
虽然景朝军中规定一厢满编两万人,但并不严格。
比如禁军中长年换防关北路的岭捷军,换防剑南路的武烈军,人数都比常年拱卫京都的神武军(御林军)少,但更加精锐,有些时候为方便指挥,一厢只有万人,或七八千人左右。
他虽是平南王,但在军中只是游骑将军,军指挥使,不能越级建编。
于是虽然有八千人,还是编做一营,称为第十军五营,全归狄至统辖,其中神臂弩、船子弩、攻城塔楼、投石车这些重型武器全归第五营。
剩下两千多人则是马军,战马都是从叛军大营中缴获的。
景国不比辽国,辽国要是有三万主力大军,少说也有四万马匹,战马、驮马参半,可叛军三万大军,最后却只找到两千多马匹,好在大多都是良马。
从百姓,猎户中挑出能骑马的,临时训练,这样的骑兵自然比不上正规马军,但有总比没有好,编为第六营,他本来想让严申统帅,但思考之后还是决定让起瑞统帅。
严申毕竟是王府中人,熟知火药、火器生产和工机理,也接触过火器最多,把他留在身边更好。
身为最高领导,最忌讳的就是不敢放权,事事专权独断。
狄至很有天赋,其实从之前皇帝遇刺事件李星洲就能看出他很果决而且执行力很强,加之他本来就是禁军军官,更懂兵事。
而淮化府衙门,也暂时变成李星洲驻扎和办公的地方。
起芳意见很大,但也不敢抗议,她那个被普世大仙蛊惑的老爹知府也终于找回来了,一见他又叩又拜,满脸惭愧,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主见。
看来起芳说得不错,淮化府大小事大多都是她们兄妹打理,老爹做个无所事事的知府就成。
李星洲下令,让起芳这个厢军都统撤回淮化府厢军,然后将城防事务交接给狄至负责,而厢军则负责城内治安,这相当于将整个泸州城转交狄至手中。
起芳权欲很强,这女人当然是万分不愿意,还跟他抱怨了几句,好在还算识大体,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将城防转交给狄至,因为狄至更知军事。
而且他二哥起瑞接管第六营马军,对他们起家也是好事。
狄至则感激不已,他不过是平民之后,在遇到平南王之前,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无非是个都头已经到头,没想到现在手掌一厢大军,还掌一府都城防务,死后都可以留名了。
随后他从起芳手中接收四门门牌,门匙等,接管防务,部署城头轮值,修缮城墙缺口。
而起瑞的马军则奉命侦查泸州以南的地区,李星洲再三交代起瑞,若遇敌军不可交战,马上撤回,他们第六营的任务就是分散巡逻侦查,监视敌情。
而关于苏州的局势,李星洲当然无从下手,毕竟苏州泸州隔着一个凛阳城,如同要塞。
不过他也不用猜,因为之前路遇的苏州大族汪家族长汪伦已经告诉他了,他们如何设计搞垮知府苏家,如何获得民心等等,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汪伦的口述来看,苏州大族,芬家、汪家等都对丁家是不满的,之前不敢发作是因为丁家大权独揽,手握军队,可如今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墙倒众人推,丁家肯定也不好过。
到了战略层面上的博弈,那死去的千人只怕不重要,重要的十万石粮食,众多辎重,即便苏州家大业大,也相当于割了一大块肉。
这会给泸州以喘息的时机。
虽赢了一阵,但李星洲还是清醒的,他们不是叛军的对手,要在战略格局上取得胜利,他们需要拖,越拖得久对叛军越不利。
而这场胜战,给了他们拖下去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