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眠一口呛住,耳朵迅速泛红,咬牙切齿,“滚!”
她竟然要他脱衣服,他简直想现在就杀了她!
桑荔新奇的看着曲清眠。
在暗场和妖兽们住在笼子里的少年,尽管聪慧,但在思想上,有记忆起便被调.教的以为自己是野兽,不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羞耻心。
可他现在竟然会说滚字,面对脱衣服还害羞抗拒。
她根本不会想到其它方面去,只尤为欣喜,“你会说话啦?”
不过高兴完,又想到暗场那样的环境,恐怕滚这样的字样,是欺负他的人常说的。
她更加心疼,温声哄他,“涂上药,可以防止伤口溃烂,好得更快,还有你的腿,需要固定。”
曲清眠抿紧唇,不再说话,身体往后贴靠,用行动表示着抗拒。
那双眼睛在昏暗里,仍旧亮如星子,凶狠又冷冽。
桑荔见哄的没用,又担心他的伤势,只能靠过去,“那我帮——呃——”
一只手骤然掐住她的脖子,纤细却像铁钳般有力,疼得她一下说不出话。
桑荔怔怔看着目光寂寂的少年,很是错愕。
上次穿书,哪怕是最初被她训斥责骂,也从未对她动过手,因为他知道,是她把他带出来的。
她不明白这回是怎么了,透不过气之下,脸涨得通红,只能抬手挣扎着想要掰开。
曲清眠知道自己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扭断她的脖子。
他应该这么做。
他恨她。
是她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点上唯一的亮光,却又将它彻底毁灭。
杀了她,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但很快又冒出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易便宜她。
至少,你要知道她费尽心机,到底受谁指使,为什么要那样做,然后慢慢折磨,一个都不放过。
桑荔窒息到脑子空白,眼冒金星,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但在下一瞬,那只手松开来随意一推。
她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像是快要渴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逐渐缓过劲来。
桑荔在脑海里呼叫起系统,“再次穿书是不是会造成某些影响?”
她依然相信,曲清眠不可能对她动手,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宿主,本系统说过多次,自完成任务日起,已脱离服务器主体,所以本系统将无法再读取剧情,以及其他人的数据。”
桑荔见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手抚在脖子上,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但说话喉咙还是有些痛,“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要杀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抗拒,但是小眠,你的方式可以更温和一些。”
“那这样,腿上和身前的伤,你自己包扎,背后的伤,让我来,可以吗?”
曲清眠沉默着。
桑荔起身往外退,继续说,“你同意的话,我等你,不同意的话,除非你掐死我,否则我一定要给你上药。”
她走出去,月亮已经爬出来了,洒下亮堂的清辉,不远处树影幢幢,蝉鸣声、猫头鹰、还有蛐蛐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倒是有种特别的节奏。
他身上的伤,必须处理。
上次穿书,她就因为疏忽和不在意,导致曲清眠整个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还是他自己用匕首将烂肉剜除了才快速好起来的。
夏季夜风温柔,桑荔站了片刻,估摸着差不多了,站在门口问他,“好了吗?”
曲清眠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在她走出去后,褪去衣物,用药汁涂抹完身前和腿上的伤,还将被打折的腿包扎固定好。
他没有穿上衣,面对着墙壁,闷声不吭。
“我进来了。”
桑荔将小木窗彻底推开,让明亮的月光照进来。
少年的肌肤很白,纵横交错、殷红青紫的伤看起来尤为明显,大块大块的在他瘦弱的脊背上铺开,仿若血肉中伸展出的蝶翅。
桑荔将动作放得很轻,尽管曲清眠一声不吭,但她还是看着都觉得疼。
药汁剩的不多了,避免布料吸收浪费,她是用指腹抹上了,一点点的细涂,并且为了缓解疼痛,覆上药汁后,她会轻轻吹一吹。
曲清眠面对着墙壁,垂着的眼睫颤动,指节紧握到发白。
因为看不见,所以感受更明显。
指腹很柔软,因为他体温高,反而显得微凉,轻触上去打着圈的涂抹,很舒适,随后轻轻一吹,更是冰冰凉凉的。
他要用尽气力,才能不让自己显露出窘态。
尽管其身体只有十三岁,但死在十六岁重生的他,心理已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
克制下额角有了汗,脸更是通红,好在他背对着,她看不到。
“好了。”
曲清眠刚松口气,便听后面刺啦一声响,是撕扯布料的声音,他想呵斥,又将话全都咽下去。
他现在还不能多说话,引起她的怀疑。
桑荔将自己衣角撕下一片,给他包扎穿透到后背的那个血窟窿,是巷子里被剑刺伤的,“小眠,你要知道,你是人,你和我是一样的,跟暗场里那些妖兽不同。”
她的手环绕着从他身前穿过,明显感觉到了少年陡然僵硬的身体,“这处剑伤前面,你涂了药汁吗?”
沉闷干哑的声音挤出,“嗯。”
桑荔一边包扎,一边继续鼓励,“你看你还会应答,所以你要多告诉自己,你是人,你要多尝试着开口说话,明白吗?”
他那么聪明,只要他扭转思想,愿意开口,很快就能沟通自如的。
夏夜漫长,外面虫鸣鸟叫无休无止。
曲清眠躺在地板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脸仍旧朝向透风的墙壁,自涂药包扎之后,他便默默穿好上衣,躺了下来。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用木棍抵好关不严的门,然后在不远处的地板上躺下,用那片大的柚木叶子给他扇风,驱赶蚊虫。
清凉的风,一下一下的扇着,逐渐越来越慢,到最后很轻微的一声响,显然是她抬起的手垂了下去,睡着了。
曲清眠又等了片刻,回身扭过头。
清朗的月光乘着夜风,如水一般倾泻进来,斑驳的光影跃动。
她静静侧躺在那里,面朝着他,右手往前探出倒扣着,压着柚木叶。
挽了一半的头发松散,发丝柔柔的贴在白净的脸上,挡住一半眉眼。
她的脸很小,偏短,像猫,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睁开的时候尤为像。
闭着眼的时候,眼睫浓密卷长,配着微垂着的嘴角,显得那张睡颜很无辜。
她个子不高,看起来是安静温软的长相,但曲清眠知道,她很凶。
起初他什么都不会,没少被她责骂,有时恼狠了还会让他伸出手,打他手心。
买东西被骗了,她会折回去,很凶的骂人,一定要把钱讨回来。
总之,就是个身体小小的,但好像满是力气不服输的人。
但是这回,曲清眠觉得她变了一些,变得温柔了。
跟他说话不再有半点的不耐,好像也更关心他。
将味道更好的果子给他,还细致的给他涂药,被掐住脖子也没有半点生气,就连睡觉也要给他扇风。
他知道她在假装,但真的能假装到,每处细节都透露出对一个人的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