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善意的起哄声中,梁子卿吃惊地看着江主任和吴哥抱着一大堆花走上台,把这些花全都送给她。
每个演讲者演讲结束都会有人给送花,但还真没有一下得到十八束花的。
梁子卿本来已经平复的情绪顿时又有点激动,趁着吴哥站在她正对面帮她挡住了相机,她飞快地擦了下眼角,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主任,谢谢吴哥。”
“什么话。”江主任笑了笑,“我们会展的小姑娘出来参加比赛,不给她足够的牌面怎么行。”
最后三个人每人抱着两束花,在台上完成了合影,虽然最终合影效果出来有点像进城甩卖的花农,但这已经不重要。
最终宣布结果,果不其然,梁子卿是第一名。
说来也巧,第二名居然是夏莳,院里领导给她们颁完奖后下台时,夏莳小声跟梁子卿说:“真羡慕你,你们部门相处得真好。”
“谢谢。”梁子卿抱着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两个月前她还在纠结,放弃薪资更高的私企来到九院,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现在她想,就算只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同事们,留在九院也完全值得。
——
演讲比赛结束后,九院密集的活动又暂告一段落,下一波活动高峰将是元旦后,春节前的那段日子。
在两拨高峰之间,当然就是正常的工作。午餐会然后国庆然后演讲比赛,很容易会让人怠惰得连自己原来干什么都忘了。
但怠惰的人里不会包括江珩,江珩是一个从来不会怠惰,甚至有工作狂倾向的人。
在他还没对吴徵产生特殊感情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帮吴徵做些事情,也不止帮吴徵,还会帮部门其他同事,有点过度亲力亲为,甚至还强迫症。
总之就是项目一忙起来,江珩就会给人一种在过劳死的边缘疯狂徘徊的感觉。
这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现在正在江珩的桌面上,随着手机的震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原因是一个手机联系人:妈。
江珩不太想接这个电话,实话说接家里的电话之后他就没有省心过,但他妈这次非常坚定,一个不接打十个,十个不接再打十个。
江珩工作上也需要保持手机畅通,他不能一直任由他妈打电话进来,而且毕竟是亲妈,他也没法一直不理。
最后江珩没办法,接了电话。
“妈,什么事?”江珩问。
“借我三万块钱。”老妈说。
江珩一愣:“不是上个月刚给了你钱?”
他每个月会给家里三千块,在北方并不富裕的农村,这笔钱完全够他妈和他继父生活,还富富有余。
而且他继父现在种田,他弟在县城有工作,再怎么也不会突然缺钱吧?
江珩很清楚他妈说的“借”还钱期限是一万年,他已经“借”过她好几万,但这是他亲妈,他也没计较。
可是又来三万?
这花钱速度比在帝都生活的江珩自己都快?
“没钱了。”老妈在那边支吾了一阵,“你应该有积蓄吧,借妈妈一点?”
“你要拿去干什么?”江珩问。
老妈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跟邻居承包一块地。”
他们家本来也有田,种的是玉米和桃子,现在农村很多人进城务工,留在农村的老人也种不动地,老妈说的这个打算符合逻辑。
但江珩不信。
“哪个邻居的田?在什么位置?”江珩问,“你打算种什么?现在十月,你十月份跟人承包一块地,春天才能播种,白给人家几个月的钱吗?”
老妈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很生硬:“你给钱就得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的钱都是我一分一分赚来的,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不可能给你。”江珩的声音也冷下去。
果然在骗他。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老妈一看要不到钱,瞬间变脸,语气一下变得尖锐起来:“江珩,你是不是在大城市呆久了,连本都忘了?你真以为自己是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攀上高枝看不起我们了?别做梦了,在那些有权有钱的城里人眼里你算个屁!从泥塘里爬出去的东西永远都是一身泥!”
江珩挂了电话。
其实不会很生气,因为这些词听过太多遍了,随便排列组合一下又是一条新的人参公鸡。
习惯了。
只是江珩不知道为什么老妈要把家乡比作“泥塘”,明明那里也有他亲爹,还有他弟弟那样善良正直热爱生活的人。
真正的泥淖从来不是指生活环境,而是指某些狭隘又可悲,还要抱着亲人与他一同坠落的人。
这个电话让江珩再一次记起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此拼命,毫不留情地给自己压力,近乎自虐地读书工作的原因。
要逃出去。
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世界里。
这时微信突然连续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