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俊面朝窗站着,半座城被“圈”在落地窗里。
此时的他居高临下,双手插在裤兜里,该有君临天下之感。然而,他却感觉自己正是这一座座渺小的楼盘,被人玩于股掌之中。
落地窗与外面的世界,构成格格不入的镜子。珍熙和在镜中的他,并排伫立着,像两个等待阅兵的将士。
许久,他才吐一口气,对玻璃窗中的珍熙,舒缓地说:“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她不敢看他的脸,他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都足以泯灭她的勇气和信心。
她悲哀绝望地想:“他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我很丑吗?”
瞅瞅玻璃窗里的自己——今天,她刻意打扮过,直到完全令自己满意才出门,刚才与保安周旋时,弄乱了头发,她已在出来时,去卫生间收拾好了。
虽算不上惊艳,她至少还不失可爱、美丽啊。追求她的人,也不计其数啊。自从认识他以来,她的高傲、自负、冷漠,就缴械投降了。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因为jerry?因为他外公?因为陈若叶?”他跟陈若叶的关系,她从没放在眼里。因为她觉得,他最终是会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去了。他的家、他的事业都在那里。
然而,当她在别墅碰见他们,当她见到他俩对视时的眼神时,她就慌乱了。他们眼里的那份坚定与深情,好像不是外力可以控制和阻止的了。
她是一个不善于考虑长远和未来的人。此刻,他跟她在一个空间里,看着他,听见他说话,她也很满足了。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跟她,他俩呼吸过的空气,互相交融,也算是亲密的接触吧?
她反问他道:“你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怎么你了?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对你,不可能产生男女之情。为了你,我都逃到中国来了。我给你空间和自由。我可以放弃金钱,放弃公司。你还要怎样?”
因为太奋激,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从精神上纠缠我,折磨我,令我喘不过气来……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解释过了,那是一场意外。这么多年,我该做的,也都做了。我,也付出应有的代价了。”他缓了一口气,说,“我该怎么做,请你告诉我!”
何况,那场意外,他至今仍深感怀疑——他不太相信,他会在刚刚失去爱人,在如此悲痛和害怕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事。
她迫不及待地说:“娶我,做我丈夫!”
他皱皱眉,心想:她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说“嫁、娶”这种话,怎么不懂得矜持?他漠然地说:“我说过,我,不爱你!还有,我有未婚妻,马上要结婚了。请不要再打扰!”
“未婚妻?结婚?谁答应的?”她涨红着脸,瞪圆了眼说:“你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跟我、跟我……”
“关于这个,真的对不起!”他转过身,微红着脸,歉疚地说。眼前的她,仍让他感到陌生。他怎么会跟一个陌生的、毫无感情的女孩,发生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说得好轻松!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可是对于我,对于我,”她哽咽着说,“对于我,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委屈!”
这勇气和痛苦,在她脑中是概念化的,模糊的。真正痛苦的是,她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跟另一个女孩亲密,甚至结婚!
她所描述的痛苦,他大约能猜到,所以,内心充满了悔恨。“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我结婚!”她用固执坚定的目光,扫荡着他俊朗英俊的脸,心里有几分得意。
他别过头,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说:“结婚?你要的,仅是一个婚姻的外壳吗?一个只有形式的婚姻,有什么意义?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啊。”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有没有心,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让我看到你,让我听见你声音。你爱谁,跟谁在一起,我都不在乎。可以吗?”只为了他,她才可以卑微到尘埃。
他勾起唇角,轻蔑一笑。“不可以!”
“为什么?”
“你还没听懂吗?我有爱人了!”他失去了耐心,想立即哄她出去。但目前的处境,不容许他这么做。她是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得罪不起。“你有权力得到你应有的爱情和幸福。”
这句话,鼓励了她。他并不是不喜欢她啊!她冲过去,紧紧楼住他的腰,激动得含泪说:“不,我愿意。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感到幸福。真的。”
“世上好男人很多,为什么偏偏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他吸了口气,拿开环在他腰上的手,嘲讽一笑。
“我试过,努力过,但是不行。只有跟你,我才能感到幸福。”
他转过身,忍着内心的怨怒,说:“回去吧,回到爱你父母身边吧,不要在我身上耗费时间了,不值得。”
“你答应我,我就走。我只要一句承诺,我回去等你,等你多久都行。你答应吗?”
“答应你什么?”他讨厌拿爱来做筹码,更讨厌她在这时候跟他谈条件!他嫌恶地瞧着她,不想再搭理她。
她固执地说:“娶我,做我丈夫。”
“我不想反复重述一个问题,你走吧。”他蹙着眉,忍耐到极点。
结婚,结婚!结婚!难道她的人生,除了结婚,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
她终于抛出“诱饵”,她以为,他目前最迫切的,就是这个。“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的一句话,足以挽救他的事业。
她相信,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他们可以没有女人,但绝对不会不要事业。
“帮我?”他认真忖度一番,倒不是他清高到不需要人帮忙,而是不想再由人摆布。他牵动嘴角,不屑地笑道,“你最好别帮我,只要你不烦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你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的,等着瞧吧。”她自信地说。
“我现在就求你,好吗?”
他盯着她手背上那朵蓝色的樱花纹身——他曾信口说过,它很性感(因为这句话,她感动哭了,以致每想放弃的时候,想起这句话,就又鼓起了勇气)。
那是五年前,他早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