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他略感意外,指着远处的村庄,他浅然笑道,“我是滨海本地人啊。”
他一笑,若叶就看出不同了。书俊的脸上有酒窝,笑容也更温暖、阳光。
她逃到这里,原想远离尘世,远离有关他的人和事,不再想起他。却偏偏遇上与他长相相似的人,难道这就是所说的命运?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宿命?
她从不相信命运,此刻,却也迷信起来。
“你是h国人吗?”他歪着头,打量她。
她的沉思被打破,微红着脸说:“不,我是中国人。”
“你长得像h国人,精致、漂亮。”他无意识地夸赞道,“你刚才从对面走来,我惊了一跳:难道我看到仙女下凡了吗?”为证明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强调道,“真的。”
被夸得不好意思,她羞红了脸说:“哪有!我一点不精致。”
“刚才,你说你喜欢听竹笛?”他重复问她一遍,像征求她的意见,“我每天吹给你听?”
“每天?你在滨海上学吗?”他看上去稚气未脱,像个高中生。
一阵鸟鸣声打断了他俩的谈话,她不由抬起头,望着在林子间飞来飞去的小鸟。“看,你的乐曲,把它们招来了。”
男孩的眼珠也跟着鸟的飞行而转动。他天真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把你也招来了。”想起还没回答她的话,他补充说,“我在京都上学。放暑假了。”
“上大学?”她想起上大学时的时光,虽然很累,但很充实。
“嗯。”他像想起了什么,好奇问她,“你住在这里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新搬来的,不到半年。”她看时间不早,就告辞了。
回想一天发生的事,大体还比较愉快。在这偏远的地方,还能欣赏到如此优美动听的音乐,也算耳福不浅了。
以后的几天,男孩每天给她吹奏竹笛。他总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拿一把竹笛,坐在树林的大树下,认真地吹奏。她也总能在听闻竹笛声时,准时到达。
这样,两人渐渐熟悉了。他叫霍汐然,是京都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理科男还精通音乐,已属罕见了。当若叶告诉他,她在写作时,他告诉她,他也在网上写文。
她去网站一搜。“汐然”的小说,居排行榜第一!他已写作二十多部百万字以上的小说,其中十多部翻译为外文,五六部翻拍成电视剧,且都是爆款。
他是网络大神啊!
两人常常畅谈文学、音乐,有时也谈到生活和爱情(若叶只字未提书俊的事)。不知不觉间,两人渐渐熟悉起来,成了忘年之交。她让他叫她“姐”,他却只叫她名字。
她常向他请教网文写作上的事,他也分享自己的经验。在他的指点下,她的小说进步很大,成绩也逐步上升,收获的粉丝越来越多。
这天,和往日一样,他来到大树下,吹起了竹笛。却不见若叶到来,眼看天色将晚,海面上挂着一轮圆月,竹笛已吹了几首,听乐的人却始终不见。
他想,她可能有事耽误了。他沿着海岸边,信步往前走。不觉间,走到她所描述的小木屋前。他见木屋紧闭,心想她是不是出去了。
正要离开,忽听屋内有轻微响声。莫不是进了小偷?他不由就着门缝,朝里观看,却什么都没瞧见。他轻轻敲响了房门,刚一碰到门,它自动开了。
探头往里一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走近,正是若叶。她脸色发青,大汗淋漓,嘴唇发白,牙齿紧咬。
“若叶!若叶!”
他喊了几声,她才无力地睁开眼,见到眼前一张模糊的脸,酷似书俊。“书俊——”她唤了一声,又无力地闭上眼。
“书俊是谁?”他心下疑惑,忍住没问,只连声问她,“你怎么了?”见她手捂心口,猜她是患病了。没容多虑,他背起她就跑。
涨潮了,海水猛烈地拍击着海岸,掀起一层层巨浪。远处的灯火渐次点亮,鸟儿们也都归巢了。
天气闷热得像要燃烧,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在他的背上,像一滩稀泥。
“书俊——”她又气息微弱地唤了几声。
她呼唤的人是谁?她的爱人?她似乎从没提起过。他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终于到了医院,经医生检查、抢救后,她才苏醒过来。
今天下午,她写作时,正写到男女主人公在海边分手。触目伤怀,书俊漠然转身的那一刹那,又呈现眼前。
她再次经受内心的煎熬,忽感胸闷、心慌。像被注入一股疼痛剂,它在体内慢慢扩散,先是心脏,再是肩、颈、牙床……以致到了全身。
她想倒杯水喝,一站起身,就跌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伸出无数双无形的手,从不同方向钳制她,令她艰于呼吸,不能动弹。
医生诊断她为心绞痛。好早以前,她就患有心绞痛。调养了一段时间,吃了药,很久没再患了。
“我再不写小说了!”她赌气似地说。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给她朗读了一段诗,“‘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消逝。一切逝去的,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
“佛说,‘舍,就是得;不舍,哪有得。放下,便得自在。’人生,原本虚无,chi条条来,又chi条条去。把握眼前,才是幸福。”他说出的话,与他的年龄不相称。
“道理,谁都懂。践行起来,真的好难。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原本以为,我很洒脱,可在某些事上,我怎么也洒脱了。”说话间,她已泪流满面。
他假装没看见她流泪,起身站在窗台边。放眼望去,大海仿佛就在脚下。海浪滔天,波涛汹涌。“海纳百川,也有生气、发怒的时候,何况我们人呢?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
最后一句话,书俊也曾说过。
望着他背影,她竟又想起了书俊!“你的人生,很顺利吧?”她想起他欢快婉转的笛声。年纪轻轻,又这么成功,他该没什么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