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依然艳阳高照。路边的南洋楹,尚不知秋天快要到来,树叶在秋阳下,泛出绿油油的光。
江辰别墅。
一辆黑色大g缓缓开进别墅,车停稳了,从车里跳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他用手挡住阳光,抬头望着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容,与这阳光互相映衬。
从别墅的一个角落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走近青年,低头问好。“少爷,来客人了。”
被唤着“少爷”的青年,不耐烦地皱皱眉问:“谁?”
“ary公司的刘总,他说有事向您汇报。”男子恭敬地回答。
话没说完,从别墅走出一人,正是刘岱。他学着h国人的样子,弯腰向青年问好,然后谦恭地说:“我有事要向您请示,关于陈若叶——”
在一个半大的小屁孩面前卑躬屈膝,这都是什么事啊?刘岱憋着一口气,强忍着没爆发——羊要养肥了,才更美味。所以,忍忍吧。
“以后有事,电话里说就可以了。不必劳烦您亲自来一趟。”他不马上回答,教训他一番后,才很不情愿地说,“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她说,要担任公司副总,而且——”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观察青年。见他没反应,继续说,“还让她表弟杜明希,来公司,做她的助手。”
“没大不了的,答应她!”他轻蔑地看刘岱一眼,爽快回答。
“只是,这杜明希——”他顿顿,斗胆说,“实在……”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他故作深沉老练地打断他。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书俊说,装老成的第一要义是:不懂装懂!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
“那工资,怎么付?”刘岱又问。
“你看着办!”外出十多天,
打发走刘岱,俊浩松了一口气——装大人太累了!闵书俊让他干的什么差事啊,别的不让他做,偏让他装深沉!
几天前,他让司机开车,带他去大草原遛了一圈。刚回来,这刘岱就来了,他的嗅觉也太灵敏了吧。爷爷曾告诉他,要时刻警惕那些曲意逢迎的人。
这刘岱,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真不知表哥为啥跟这种人合作。
就这样,若叶顺利到ary公司工作,还为杜明希谋求了一个职位。她带他到身边,希望教教他,让他学会吃苦,学会做人。
转眼,她已上班一个月,基本理顺了工作。
公司的各种建设才刚开始,工作杂、多、繁。她是幸福村本地人,又是陈氏望族之后,村里人一般很配合她,愿意为她跑腿。工作进行得也还顺利。
这天,她正与人洽谈购买树种的事。二手车老板给她打电话,说她的车实在不好卖,建议她开回去。车子太好,价格太高。买得起好车的,不会买二手车;买二手车的,买不起她的车。
她在乡下上班,来回不方便,正好缺一辆车,就将车开了回来。
像在她身后安了监控似的,她刚接到车,刘总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务必于明天在机场,帮他接一个外国来的朋友。他在外面出差,一时赶不上时间。
怕她忘记了,他反复强调:千万要记住,不要忘了!
这使她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什么尊贵的朋友?
淮城国际机场,t2航站楼。
数百名小神兽,约莫十四五岁,穿着统一的白色t恤、黑色长裤,大多一脸倦容,面色浮肿,演熊猫都不用化妆了。
每人手举一面写着“橙子,iloveu”的黄色小旗子,耍猴戏一般,亢奋地跳来跳去。他们遍布机场出口、电梯、过道上、厕所旁等所有能安放两只脚的地方。
挤这群人中间,若叶举着写有“ary”字样的接机牌,伸着细长的脖子,像寻找水源的长颈鹿,睁着一双鹿眼,望着机场出口,不敢打一个晃眼。
突然,机场一阵骚动,神兽们齐声喊:“橙子,我爱你!”“我爱你,橙子!”一条条藕节般鲜嫩的手臂,拿着手机,不停拍照。
人群像洪水一般涌去。若叶好容易才看见七八个西装革履的壮汉,护翼着一个戴着口罩的文弱秀气的男孩。
若叶被突如其来的“洪流”挤走,鞋和接机牌差点被挤掉。她紧紧抓住护栏,才没被“卷”走。那群人终于“流”走了,机场稍微恢复秩序。
一个男子的身影,撞入她视线,他在人群中,像麦田里插了面锦旗,他身材颀长,脖子以下,全是腿。一套米白色西装,穿出了王子的感觉。
她先是一愣,以为是幻觉。幻觉一般一晃而过,眨眼就没了。她眨了数十下,还把眼睛揉了又揉,揉了左眼,揉右眼,他就是没消失。难道是真人?两年音讯全无的人,又神秘出现了?
她背转身,不忘把接机牌对着机场出口。
“当希望,像淋湿的月光,亲爱的,我们注定要遇上……”是谁,偏偏这时打电话!
一个陌生电话,国际长途!刘总的客人到了?她慌忙接起。
“喂——”
“喂——”
他是男的?还会说中文?声音醇厚、磁性……像在哪里听过,莫名有点慌张。
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这双手,太熟悉了!它那么温润、细腻、温暖。它的主人是谁?她又惊又喜又怨又慌又乱。不争气的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要突围出胸腔。
只要她一转身,他俩就能握手言和,重拾过去的美好浪漫。但她不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们又见面了!”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他说话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磁性,让她毫无抵抗力。她忍住即将滑出的眼泪,将它吞进肚里。
她陈若叶,再不是从前的陈若叶了!
“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绝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走来走去!”她愤愤地想。
她手肘往后轻轻一用力,正碰在他坚硬的肋骨上,撞得她手臂发麻。只听背后发出“啊——”的一声,他松开手。
她丢下接机牌,飞快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