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闻星在医院病房里醒过来。
那位好心的快递员,在她晕倒之后,立刻叫了120。医生检查后的结果没什么大碍,就是几天不吃不喝,加上心气郁结,身体吃不消,脱水严重。
越闻星动动手指,感受到冰冷的吊针扎在血管里,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的一片。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人难受。
她闭了闭眼,撑着床板坐起来,想掀开被子下床,脚尖寻摸了半天却没找到鞋,正欲低头去看,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三天未见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碗粥,几步便走到她面前。
贺沉言沉默着将简易餐桌推出来,放在床边,把饭盒的盖子揭开,袅袅的白烟漾开来,扑在越闻星脸上。
她暂停动作,老老实实坐回床上,舔了舔唇,声音低而轻:“谢谢。”
一时相对无言。
说不出的某种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僵持着。
贺沉言坐在房间里另一侧的沙发上,表情看不出情绪,声线冷得如同回到初见那次一般:“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越闻星拿勺子的手一顿,喉咙跟被东西堵住似地,说不出话来。
“越闻星,你看着我。”贺沉言沉着脸喊她。
他第二次发这么大的火。
上一次,还是车祸之后,他独自一人站在病房的窗前,任谁叫他都不理,急了就直接将人吼出去:“滚!”
那时候越闻星天不怕地不怕,对他的脾气视若无睹。
而这次,在她几天前对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之后,越闻星突然就没了底气。
任凭白粥的热气扑在脸上,空气静谧半秒过后,她突然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在示弱。
也为了之前的话向他道歉。
贺沉言剩下的半句话就那么倏然消失在喉咙口,他目光低冷,紧紧盯着她。
因为几天没有进食喝水的关系,越闻星的脸是惨白的,透着病态,蓝白条纹的病服松散套在她身上,由于他突然生气而蜷缩起来的身体,显得瘦弱又无辜。
惹人心疼。
“先吃饭。”贺沉言的情绪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出门,走到病房外面打电话。
越闻星悄悄松了一口气。
喝完粥填饱了肚子,她觉得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精神也不再怏怏的。吃完晚饭后,护士进来给她换了一瓶营养素,并嘱咐道:“这瓶打完就可以出院了。”
越闻星道谢。
护士似乎还有话说,又向门口瞄了一眼,问她道:“下午给你带饭那位,是你男朋友吧,长得真帅。”
越闻星一愣,没说别的,点了下头。
看来这位护士不常看财经杂志,她也没有必要多嘴一说。
护士离开后,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江素心提着一篮水果走进来,怀里抱了束鲜花,衣着素雅简单,真的是来探病的。
江素心将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问道:“叔叔阿姨知道了吗?”
“我没说。”
越闻星把视线从百合花上挪开,很认真的对她道:“素素,护士说我等下就能出院了。”
江素心:“嗯哼,所以呢?你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我还得恭喜你吗?”
越闻星一时语塞,埋下头,手指打结:“...所以,你没必要弄得像我在这里常住一样。”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自知理亏。
大明星丝毫听不出好友的言外之意,稍稍挑眉:“我觉得照你这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如就在医院一直住着好了,反正你家那位也有钱,对不对?”
越闻星听出来她在说反话,想起那天的事,她说了一句:“我在同学聚会上碰见梁域了,他问我还想不想画画。”
江素心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问她的态度:“所以你怎么想?”
越闻星嘴角咧开一点,苦笑:“我能怎么想,现在连拿笔都困难。对这种事,我早就不抱期望了。”
江素心看着她,终是没再说什么。
她太了解越闻星了,就是因为已经不抱期望,才会对自己的生命、未来、以及人生抱着一个得过且过的态度。
这次大概是真被梁域刺激到了。
那句话如同给她混吃等死的人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可她却没有资格去选,是继续困在原地,还是从那个缺口里走出去。
因为无法抉择,而陷入两难。
才干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种破事。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经她提醒,越闻星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谁知贺沉言已经通知了越涛和陈欢,将医生的诊断一一告知,未免他们舟车劳顿赶回来一趟。
不愧是大企业的总裁,善后工作做得仅仅有条。
“怎么不见你家那位?”江素心待到天黑,肚子饿了,随手捡了个果篮里的苹果吃,纳闷怎么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贺沉言。
“贵人事忙。”
越闻星忍不住提醒,“你要是饿了就下去吃碗面,这苹果不是给我的吗?”
江素心充耳不闻,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又道:“上次被拍那事,他和你解释了吗?”
“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越闻星反问,“反正我又不是真的贺太太。”
“话是这么说,你怎么也不问一下,你们不是连床单都滚了吗?怎么不算是真的,这事还能有假?”
“......”越闻星被她这直来直往的性格,弄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伸手将她手里咬了一半的苹果抢过来,塞回果篮里,吝啬道:“别吃了。”
江素心咂巴两下嘴,把目标锁定在剩下的水果上,“那我吃个梨吧。”
“......”
迫不得已,越闻星只好拿手机给她点了个外卖。
沙拉轻食。鉴于她自己现在也吃不了别的,于是一共点了两份,出院前,两人窝在vip病房的沙发里,把简单的晚餐解决了。
贺沉言像是摸透了她的行踪似的,江素心走后,正在收拾衣服的时候,他开门进来。
西装外套搭在一边胳膊上,似乎刚才开完会过来,眉间的凛冽还未散去,他轻拧着眉,衬衫束在西裤里,连腰间突起的褶皱都像是精心安排过的,令人赏心悦目。
越闻星瞥开眼,将换下来的病号服放在床头,“正好,我收拾好了,走吧。”
未听见回答。
转头,看见贺沉言走到沙发边坐下,似乎疲累得很,靠着沙发阖上眼,他淡淡道:“等我五分钟。”
窗外灯火亮起,因为要离开,越闻星已经把室内的灯全部关上,只有门口并未关紧的门边,透进来一道明亮的光线。
落在他不染一尘的皮鞋上。
越闻星垂眼,轻轻走到一旁,拿了沙发上的毯子,给他盖上。视线不自觉在他脸上游走,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晚上护士和她调侃的那句话。
“长得真帅。”
是啊,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好看的。
越闻星稍稍离开一点,正预备去关门,结果被人抓住手腕,还未来得及轻忽,那道力度轻轻一往回拉,猝不及防的,她整个人就这么坐在了他腿上。
“!”
越闻星惊讶回眸,见刚才闭着眼的男人,此刻正眯着眼,定定地瞧着她。
黑眸里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让她慌忙撤回眼。
“放我下去。”
黑暗里,男人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耳垂,就像是靠在她耳边说话,让人羞愤不已:“你这里红了。”
越闻星不去看他,没好气的把耳朵别去一边,“要你管,快放我下去。”
可是,贺沉言的桎梏太过强势。
她无力招架,更加无力反抗。
挣扎间,男人突然出声,嗓音带了难以言喻的磁性:“了了,你乖一点。”
越闻星瞬间不敢动了。
她感觉到贺沉言身上某种炙热正在变化。
“贺沉言,你不要脸。”越闻星嗔怒道,耳朵根已经全部红透,好在是隐匿在黑暗里,不然肯定会被他取笑得更为彻底。
闻言,他也不恼,只是搂住她的腰,让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多谢贺太太夸奖。”
无赖。
越闻星感觉到耳侧胸腔的震动,他低哑地嗓音接着道:“五分钟之后叫我。”
“......”
这人是打算就这么抱着她睡觉?
这难道不硌得慌?
黑暗之中,耳边听见轻缓的呼吸声,随着胸膛起伏,鼻尖隐隐散着清润的松木香,她的脚还未着地,就这么垂在他腿上。
越闻星短暂安静几秒,心里默数着时间,顺着目光,去看他放在腰间的手,指节分明,修长而有力,衬衫被挽至肘间,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
联想起上次看见的视频,这双手也曾这样抱过别的女人。
她突然就没了等他补眠的想法,挣扎着想站起来,贺沉言意料之中被弄醒,桎梏更紧。
“你就不怕有人突然进来?”越闻星没好气的问。
贺沉言睡了几分钟,精神好了不少,他好像总是有这样的能力,睡一分钟等于睡了好几个小时,瞬间变得神采奕奕,“我和我太太在一起,为什么要怕人进来?”
越闻星轻哼:“贺总的意思就是,如果是抱别的女人,你就会怕?”
断章取义。
贺沉言抱着她坐起来一点,将她的鞋脱下,腿抬起来放在沙发上,越闻星便顷刻觉得轻松多了。
“我不会主动去抱别的女人,这个回答贺太太还满意吗?”贺沉言明显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不仅回答了上次的绯闻,还贴心的征求她的意见。
话说到这。
越闻星也不遮掩,直接问道:“贺总的意思是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不然贺太太以为,是我主动投怀送抱?”贺沉言轻睨着她,掌心不自觉地覆在她腰间摩挲。
越闻星的眼神明明白白的显示出自己意图。
她想听他的解释。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她要绕这么大一个弯。
想到这里,贺沉言浅浅的笑了声,毫不吝啬脱口而言:“很可惜,除了我想要的人,投怀送抱这种事,只能是别人强加于我的行为。”
“我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了了,这点你要相信我才是。”
越闻星微怔,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她清晰的看见贺沉言眼底的光线,待对方的唇瓣欺压上来时,她才后知后觉。
他是在和她解释。
“老贺,老贺?你在吗?我听人说你——”
贺沉言正加深那个吻时,有人推门闯入,越闻星连忙推开他站起来。结果一时腿软,没站稳,反而往他那边倒去,后者顺势搂住她的腰,护住头。
结果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
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看着这番暧昧场景,突然噤声:“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