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在即,节度使府已经开始张灯结彩。
魏长乐难得闲下来,在府中寻了不少史书,特别是关于大梁的记载,补补历史背景。
宿主是个用拳头有说话的人,最厌恶读书,对大梁的历史知道的并不多,这就要魏长乐自己来补习。
彘奴得了卢先生赠送的【丹阳诀】,很是用心,一有空闲便即修炼。
魏长乐知道彘奴很是上进,而且对修行武道也兴趣盎然,本动过念头将狮罡的修炼方法传授给他。
但他想起傅文君之言,武骨不同,武夫和剑士是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狮罡虽然是至宝,但却只适合武夫修炼。
彘奴走的是剑道,而且卢先生既然赠予【丹阳诀】,那就证明这门心法更适合彘奴。
自己如果传授狮罡,搞不好反倒是有害无利,因此也就打消了念头。
老魏古倒是简单,似乎只要有酒,可以永远不出院子。
除了阅读书籍,魏长乐每日清晨都会早早起来,一如既往地修炼狮罡,此外每天也会抽出时间开始修习象罡。
赵朴那老头儿有句话说的并没有错。
想要在面对众多仇敌的情势下生存,要么铲除敌手,要么强大自己,让对方不敢再视自己为敌。
但铲除敌手的前提,同样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魏长乐本来还想着,大哥魏长欢回到太原之后,自然会知道二郎被逐出家门。
即使魏长欢无法说服魏总管收回成命,得知自己身在节度使府,应该也会前来探视一下。
凭心而论,他对魏长欢这位大哥多少还是有些感情。
宿主多年来颇得魏长欢照顾,而且自己在山阴的时候,这位魏氏嫡长子还曾亲自前往探视。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魏长欢关照,特意安排了段元烽这支人马在安平县策应,悬空寺还真的未必能剿灭。
但直到大年三十这天,魏长欢始终没有出现。
魏长乐心中略有一些失望。
其实他也明白,魏如松既然铁了心将自己除籍,避免牵累魏氏,那么就不可能让魏氏任何人与自己接触。
反倒是大年三十晚上,赵朴还让魏长乐一同吃年夜饭。
魏长乐不是傻子,从赵朴的各种迹象已经猜到,不出意外,赵朴肯定是误会了自己与赵灵婵的关系。
那天晚上赵朴突然跑到自己屋里,分明是得到了消息,亲自前往检查。
老家伙自然是看出破绽,并无揭穿,但也认定自己的宝贝女儿半夜私会情郎。
说起来,老家伙还算开明,换做固执迂板之人,搞不好当晚就将两人直接打杀。
其后赵朴的关照,魏长乐心中那也是无可奈何。
宝贝女儿名花有主,赵朴认定魏长乐是自己的准女婿,无论愿不愿意,为了宝贝女儿的幸福,只能保全魏长乐,甚至已经为魏长乐的前程谋划。
但魏长乐始终琢磨不透,那天晚上到底是何方神圣将赵灵婵送到自己的床上。
那人不但悄无声息干了这事,甚至给了赵朴情报,似乎是在故意给魏长乐挖坑。
而赵朴的反应,却似乎并不觉得府中有顶尖高手,反倒像是认定赵灵婵自己偷偷半夜前去私会情郎。
否则赵朴肯定要追查到底是谁如此恶作剧。
毕竟有这样的高手在节度使府来去无踪,老家伙若不揪出来,那是半夜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
不过自打庞景二人登门问罪之后,魏长乐直到除夕年夜饭才再次见到大小姐,其间显然是赵朴有意控制了赵灵婵,不再让两人相见。
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赵氏毕竟是河东豪族,赵朴更是河东百官之首。
在他看来,自己若是不严加控制,两个活宝日夜腻在一起,传扬出去,对赵氏的名声肯定大有影响。
他可是亲眼看到上次两人大白天就在假山后腻在一起。
府里仆从侍卫众多,都不是瞎子,若是放任不管,大家看在眼里,保不准就会传扬出去。
除夕过后,正月里赵朴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河东大小官员固然要登门拜年,就是豪绅们也少不了孝敬。
一直忙到正月初八,赵朴才闲下来。
魏长乐这些日子倒是老实待在屋里,看书练武,悠闲自得。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正月十二,何元庆亲自来到院子,请魏长乐前往中堂。
前往中堂途中,何元庆倒是很直接告知,神都派遣的钦使已经抵达。
魏长乐有些惊讶,本以为钦使会在元宵过后才能感到,这倒是提前来了。
他如今自然知道,神都位于洛河之阳,自河东前往,渡黄河而下,从太原出发,日夜兼程,那也要十天的时间。
窦冲派人出发向神都呈送军报,到现在前后也不过半月时间,那么无论是呈送军报还是钦使出发,几乎都是没有任何耽搁,而且也定然都是日夜兼程。
由此也可以看出朝廷对此事的关注,或者说极其在意塔靼那边的反应。
到了中堂,门外却是七八名全身甲胄的铁甲卫士,肩甲更是金黄色,一个个都是身材高大威猛,装备之精良,却是魏长乐此前从未见过。
不用问,魏长乐也知道这是从京城来的武士。
“什么人?”刚靠近中堂,一名铁甲武士横身拦住,脸色冷峻。
何元庆拱手道:“云骑尉,这位就是魏长乐,钦使大人传令召见。”
那云骑尉上下打量魏长乐一番,笑道:“你就是魏长乐?你很好。”
他也不废话,闪身让开道路。
魏长乐拱了拱手,心想看来这位云骑尉之前就听过自己的名号,只是不知他口中的“你很好”又是什么意思。
进到中堂内,只见赵朴正亲自招待神都来的几位大人。
魏长乐进入一刹那,几人的目光都瞧过来。
赵朴已经起身招手道:“魏长乐,赶紧过来见过诸位大人!”
魏长乐上前向赵朴拱了拱手,眼角余光已经发现,堂内除了赵朴,另有三人,都是便衣在身。
左首上位是一名年过五旬的长者,圆圆脸,生的一副喜庆面孔,像个弥勒佛。
在他下首,是个清瘦的干瘪男子,四十出头年纪,不苟言笑,倒像是有人欠他银子。
而右首只坐了一人,斜倚在大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极为小巧的修指刀,正小心翼翼地修剪左手指甲。
这人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三十来岁,但皮肤白皙,丹凤眼细长眉,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梳发髻,只是用一根带子束住头发,像是扎了一根乌黑大辫子。
若不细看,甚至让人误以为是一名女子。
“这位是鸿胪寺卿焦岩焦大人!”赵朴介绍指着那弥勒佛般的官员含笑介绍道。
焦大人看着魏长乐,呵呵笑道:“你就是魏长乐?少年英雄,了不得。”
“这位是礼部侍郎秦渊秦大人!”
魏长乐都是拱手行礼,焦岩倒也没摆架子,很和气地还礼,礼部侍郎秦渊也没什么笑容,只是点了点头。
赵朴转过身,正要向魏长乐介绍那大辫子,大辫子眼角也不抬,只是幽幽道:“监察院孟喜儿!”
他声音低沉而悠长,宛若带着时光荏苒的沧桑。
他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眼角余光却是微睨魏长乐,似乎是想看看魏长乐听到名字之后的反应。
监察院?
魏长乐心下一凛。
“孟什么?”魏长乐只注意到“监察院”三个字,后面的名字一时没听清楚,忍不住问道。
大辫子皱眉道:“孟喜儿!你.....没听过?”
“抱歉,没听过。”魏长乐很干脆,微笑道:“大人这名字.....很特别!”
“特别?”大辫子立刻停止修指甲,抬起头,似乎有些急了:“怎么特别?你.....你说清楚,到底怎么特别了?”
魏长乐进门之后,见此人与众不同,似乎一直没看自己,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却想不到说急就急,有些诧异道:“就是很特别,很.....很喜庆!”
“你没听过我名字?”孟喜儿显然有些不开心,“你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魏长乐忍不住扭头看向赵朴,问道:“大人,下官.....下官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得无礼!”赵朴沉声道:“这位是监察院孟司卿,院使大人的亲传弟子,也被誉为监察院四大高手之一......!”
“赵大人,你错了。”孟喜儿淡淡道:“监察院没什么四大高手。吾师之下,我为巅峰。”
说到这里,孟喜儿突然又激动起来,“他们三个怎么和我比?比样貌,我比他们俊秀十倍,比武功,他们三个一起上,也敌不过我手中一把剑。”
这是神经病吗?
魏长乐心中诽谤。
“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孟喜儿见魏长乐一脸淡然,只以为魏长乐不以为意,更是激动:“焦大人,秦大人,你们两个说句公道话。”
焦岩忙笑呵呵道:“众所周知,孟司卿天生俊秀,莫说监察院,放眼神都,似乎也没什么人能及得上孟司卿的玉面秀容。”
玉面秀容?
魏长乐忍不住瞥了一眼,虽说孟喜儿长得不算丑,但实在谈不上英俊,无非是皮肤白皙一些,这倒显得有些娘炮。
焦岩这两句话,却是迅速安抚了激动地孟喜儿。
他再次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出尘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