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劳顿。
一路颠簸,等到夜晚时分,天色黯淡,天边乌云滚滚,似有大雨将至,正巧经过一小镇时,一行人便留在了这里稍作休整。
接连两日赶路时方宁书一直在马车中小憩,因此下车之后不像骑马的那些人一般疲累,下了车,去房间坐了一会儿,他便心下无趣,准备去找方白安培养一下兄弟情。
而出了外面半天没看到人,他便问道:“方白安呢?”
钱达听言,连忙道:“白安公子到了客栈便遣人出去了,听说附近正巧有拍卖,要去买什么药材。”
拍卖?方宁书愣了愣。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竟然说都不过来说一声,自己就跑了?
他啧了一声,稍微有一些伤心:“你知道那拍卖的地方在哪儿?”
果然公子想去。
钱达心中一喜,抬起胸膛来很是自信道:“自然,刚才白安公子走的时候,属下就留意了一番。”
“带我去,”说完,方宁书又想到什么,勾了勾唇畔,笑眯眯吩咐道:“睡了一路也该精神了,告诉小七下来和我一起。”
钱达:“是,公子。”
三个人,一人在前引路,一人兴致勃勃,最后被叫下来的一人死气沉沉,便出了客栈往拍卖去。
他们停留休息的这个小镇名叫‘留香镇’,是个善于制香、作香小镇,沿街各色,大多数都是花坊、香料店,其中往来的镇民也打扮的容色精致,即使是男子也因习俗而身携淡香。
方宁书起初随着钱达往拍卖行走,但走着走着,心思就被沿路的风景勾走,兴致勃勃的去香店看香。
香店老板娘一看方宁书这一行人的打扮,就觉得他们来历不凡,因此很是热络,上来就引他们去了最昂贵的那一处。
带着口音的介绍词一段接一段,老板娘一会儿让方宁书送母亲,一会儿让他送心仪之人,到最后连子虚乌有的未婚妻都扯了出来。
起初只是过来随意看看,但被如此招待,方宁书招架不住,最后无奈之下,还是挑了一个模样精致的香包。
香店老板娘顿时笑得花枝招展:“公子好眼光啦,这么个小香包,里面用一百三十六种花提炼的香嘞,还加了二十几种茶味解腻,就这么挂在身上,清心静神,十多年味道都散不掉了呢!只有我家有这个味道,别人家绝对没有嘞!”
她给方宁书细心包好,非常妥帖的交到他手里。
方宁书面带笑容接下。
老板娘高兴非常,而看着他出门,她突然想起什么,赶忙道:“哎,小公子!”
方宁书转过身,老板娘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公子可是刚来我们镇上?最近我们这镇上不太平,总有修士丟各种法宝东西,你可得看好喽!”
方宁书挑了挑眉,专偷修士的东西?
这小偷还真是胆大妄为。
出了门,颠了颠手中的香包,他不在意的给了小七。
“……”
厉焕低头看着手中散发着极淡花香、粉红、面料精细,分明是女人用的香包,诡异的沉默几秒。
“有助于清心静神呢,”方宁书很是大度:“喜欢吗?”
“……”厉焕动了动唇角,僵硬的笑道:“喜欢的,多谢公子。”
看他神色,方宁书唇角勾起,不知怎么的心情非常之好。
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他手摇折扇,见识了这么热络的老板娘,没再瞎逛,跟着钱达,直奔当地的拍卖行。
时间这么一耽误,拍卖行早已经开了,到了地方,方宁书便看到上座早已经满当,唯有距离很远、供看热闹的人站着看的地方还有些位置。
人那么多,他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挤,看了半天看不到方白安的身影,方宁书略有点一点点失望。
方白安此人看起来古板非常,柴米不进,要和他培养兄弟情,看起来着实有些难度。
钱达见他叹气,凑上前来:“公子要进去吗,我们有家里的玉碟,这拍卖行掌柜肯定要风光的把您邀进去。”
“不必,你可知道方白安想要什么药材?”方宁书问道。
“属下估计,白安公子是要给二夫人买药。”
“二夫人?”方宁书挑眉。
那个之后被许玉杀了孩子之后反叛她的夫人?
“白安公子的母亲和二夫人是一族姊妹,他母亲萧氏病逝之后,委托他好好照顾二夫人,我听说二夫人身子骨弱,如今又泛寒疾,正是体弱需要多药的时候,白安公子每次历练回来都要买药托人送去,现在估摸是为了这回事。”
方宁书恍然,“这次拍卖可是有什么奇药?”
“听说是有个叫做的‘冬候生’草药,对寒疾有奇效。”
钱达赶忙把他知道的东西都全盘拖出,末了还给方宁书出主意:“属下听说冬候生这味药冬初生,冬末死,本身并不稀罕,却很难保存,得用冰时刻镇着,公子要想在白安公子面前落个好,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方宁书手里宝贝许多,恰好有一千年冰玉,用来储物极佳。
而他说完这句话,方宁书却发觉什么,抬眼,盯着人似笑非笑。
钱达愣了几秒,立马跪下,神色大变:“公子恕罪,属下……属下并非有意揣度,属下该死!”
“你倒是聪明。”方宁书语气不明。
钱达额间冒汗,嘴唇打颤。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在我身边都这么多年了,该明白这个道理?”方宁书道。
钱达跪在地上,浑身冰凉,动都不敢动弹,他跟了方宁书这么久,每天战战兢兢把脑袋挂在脖子上,自然知道揣测主子心思的后果,满心悲苦,只等着发落降临到自己头上。
一跪一斥,就在拍卖行附近,自然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方宁书虽说呵斥,但也只是为了警告,内心里其实没觉的是多大的事儿,无意当个猴被人看着,斥完便面无表情道:“起来,以后做事三分掂量,再有下次,你就别跟着我了。”
钱达一愣,立马抬起头睁大眼睛。
方宁书不耐:“怎么,你还想跪着?”
“不……多谢公子,谢公子大人有大量。”钱达死里逃生,激动地眼眶发红,立马从地上滚了起来。
不过虽说该骂,但他提议倒是不错,方宁书闲闲想道,而就在此时,一道被窥视的感觉传来,他立马察觉,转头看过去。
被窥视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前方的路上人影错杂,却没有任何可疑的存在,好似他刚才的只不过是错觉。
而与此同时,厉焕也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那处,目光警觉。
方宁书皱眉,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再之后他们便没再闲逛,回到客栈,回去之后,不过多久方白安带着他的侍从也回来了,而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样貌平平的外人,他手中正抱着一个木盒,木盒四溢着森森寒气。
是个修冰术的修士。
回来之后,方白安看到在客栈楼下的方宁书,思量片刻,抬脚走过来:“少族长。”
方宁书正在品茶,闻言抬眸看过去。
起初他神色清冷,后看到是谁来之后,他很快脸上的表情一转,莞尔笑道:“我叫你兄长,白安兄长却一口我一个少族长,也太生疏了,唤我宁书就好。”
方白安稍稍含颚,对此并未说什么。
他欠过神露出身后之人,介绍道:“此人叫齐原,是一个散修,我今日去买了一株药草回来,需要他代为保管回族中,这人可否与我们同行?”
而他话落,方宁书神色变得却有些幽怨。
方白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个模样,以为他是不愿,皱眉道:“若不方便,我可以让他独自前往方氏。”
“白安兄长怎么这么舍近求远。”方宁书叹了口气,敛下幽怨的眸子,颇有些受伤道:“我这里有着冰玉呢。”
他手中出现一枚冰晶,周身的温度瞬间下降几度。
而方宁书脸上看起来落寞,方白安旁边的张子博听言却一脸便秘,越来越觉得这人心中不轨。
方白安一愣,启唇:“冰玉珍贵,这只是常物,不必如此大材小用,劳少族长挂怀。”
不用?
给写你人设的时候,也没写过你铁石心肠啊。
方宁书心中腹诽,面上却风度翩翩,手微微一晃,碎冰便消失在了他的指尖,道:“不,是宁书自己做事不妥。”
方白安看着他。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堂弟,方白安了解甚少。
也许小时候还曾一起玩闹过,但记忆已经不清,他只记得方宁书比起其他家的小孩儿要长得更精致可爱,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现在他对方宁书的基本判断,多数都是听从于来自父亲和其他同僚的口中。
父亲对他的印象很差,以‘狼虎之徒’、‘诡谲之子’等不合时宜的词形容过,其他同僚更是评价方宁书天赋极高,却为人傲气、睚眦必报,不可轻易招惹。
而这想着,他便听到方宁书继续开口,表情诚恳道:“不被白安兄长信赖,究其根本,定是因为我之前行为荒唐之故,兄长不必内疚,此后宁书一定痛改前非,定然不叫白安兄长失望。”
并未内疚的方白安:“……”
张子博在他后面,听言也一脸迷惑,小声嘀咕道。
“……公子,这少族长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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