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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友邦惊诧(3)(1 / 1)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马慕瑞再一次提醒道。360。爱情频道

大英帝国的外交人员或许太沉醉于往昔的荣光,言谈举止之中,总是不由自主表现出一种特有的倨傲,那其实是充满腐朽气息的一种暮气。虽然马慕瑞对此深感厌烦,但相对来说,英国尤其是在中国,还是其他各国必须尊重的外交领头羊,他不能不从旁提醒麻克类,莫要被偏见蒙蔽头脑。

“麻克类爵士,你可以轻视吴安平,但请记住,吴安平在一年以前,哦,确切地说,是在一年半以前还没有一点声名,那时中国也还没有解放军这一军事武装,但仅过了一年半,这人便率部横扫甘肃及陕西,又击败军事强人冯玉祥和阎锡山的部队,成为了西北无可争议的主人。这样的人物,我们美国从未出现过,你们英国历史有过这样的人物吗?”

马慕瑞不满道:“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忽视呢?”

麻克类与马慕瑞合作良好,经常就中国时局交换意见,闻言并不动气,而是绮在办公桌的边缘,对马慕瑞道:“我听着,你继续说。”

马慕瑞见状摇摇头,却忍不住又说道:“爵士应该知道,我们条约各国在西北虽然没有租界,并且经济活动也很少,但传教士却早在二百年前,就已深入到大西北建立代牧区。方济各会在陕西,内地会、宣道会、神召会在甘肃,发展都很快,为这片中国最贫瘠的土地,带去了天主的福音和圣辉。”

麻克类道:“你说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难道那些顽固的传教士们,居然主动向你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使你对吴安平那个中国猴子另眼相待?”

马慕瑞还想纠正麻克类对吴安平的称呼,不过一转念,却又不愿再白费力气。在他看来,麻克类如此侮辱一个有着奇迹般成就的人,这本身非但是对麻克类自己品性和智慧的侮辱也是侮辱了大英帝国外交官这一尊贵的身份的。麻克类如果不介意没有自知之明,他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他只是说道:“确实是这样。天主教陕西代牧区,是交由方济各修会代为管理的,方济各修会一般会将教区的情况,反映给驻华各基督教团休联合会,或直接报梵蒂圈,与我们联系的并不算紧密。但宣道会却是我们美国的国外布道团,神召会也是美国的新教派,作为美国驻华公使,如果我想得到一些甘肃及西北的情报渠道还是很流畅的。”

“是的,你总是很积极,无所不晓的。”麻克类轻描淡写道。

马慕瑞不知道他为何以这种语气说话,分不清他是嘲讽还是赞誉自己。不过,不管麻克类有什么态都已经无所谓了。麻克类马就要卸任,在丢失英国驻华公使的职位后,他对公使团的影响力势必将微乎其微,如果不是西北的通电太过突然,马慕瑞才不会在这时候来拜访这位爵士先生。

“请继续。”麻克类虽然傲慢,却也明白正如马慕瑞所说多知道一些西北的事,将增加他在英国本土对中国事务的发言权。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马慕瑞接着道:“你知道的传教士所怀的宗教理想,与我们外交官的现实原则,有时是极不相合的。

这方面,他们似乎与者有些类似,总是忘记身属国家的实际,而想将一种荣光遍播全世界。很多时候,这些传教士对我们会冷眼相待,或许他们觉得正是我们的行为,给他们的传教带去了不便。”

“但这次他们却是主动向我提供的消息。360360在吴安平掌控下的西北,这此教牧人员遇到很大麻烦,他们自己是解决不了的,只能寄希望于国家力量的介入。不过,我恐怕也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西北对我们来说,有此鞭长莫及,如果仅仅因为一些宗教事务就要我们冒着巨大风险,向一位手握重兵的军政强人施加压力,那只会让我们在中国的处境更尴尬。”

麻克类催促道:“这些我自然明白。你不用多交待,还是具体说说西北的情况。”。

马慕瑞欠身道:“抱歉我还是把话题扯远了。不过,要想弄清楚这件事还确实需要先将天主教在西北传播的情况描述一下,否则,我们就抓不住问题的根源。”

麻克类耸耸肩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多费些口舌。”又说道:“不妨就拿陕西的教务来讲,我对方济各修会的事还比较熟。”

这并没有让马慕瑞感到为难,他顺应麻克类的要求点点头,便细致从头说了起来。

陕西天主教代牧区是在一六九六年设立的,由于当时实行禁教政策,教牧人员极缺乏,发展一直很慢。直到鸦片战争之后,天主教凭借不平等条约中的“保教条款,“公开买地置业,发展教徒,传教工作才快速发展起来。司治年,梵蒂圈第一届大公会议开幕,教廷议定将陕西代牧区教务,继续交由最早进入陕西的方济各修会代为管理。

为更加有效的实施教务管理,方济各修会由大到小在陕西不断细化教区,到现在为止,已有西安代牧区、汉中代牧区、延安代牧区三个。西安代牧区下辖西安、同州、凤翔、乾州、商州北部地区的教务:汉中代牧区下辖汉中、兴安、商州南部地区教务:延安代牧区下辖榆林、馁德、鹿州等地区教务。

在陕西天主教传播历史,汉中地区是最早发展的地区之一。早在明崇祯年,耶稣会法国传教士方德望就在在汉中建立了教堂,经过几年发展,入教人数达三千余人,二十年后,传教更达到十五个县城,受洗产数接近三。当时汉中教务非常兴隆,湖北北境的天主教会就是由这里传入的。

汉中代牧区成立后,罗马圣伯多禄圣保禄修会的意大利人安相廷是首任主教,他在古路坝等地修建教堂,成立拉丁学校、孤儿院、残老院。他的继任者是拨士林,曾修建古路坝大教堂并于一九一零年开始在汉中城内修建教堂和主教府”逐渐将教会势力由农村转向城市。这期间,拨士林曾被清政府曾授予“台总镇“头衔,一品顶裁,包揽诉讼,干涉民事。

陕北地区天主教传入的时间比关中地区稍晚。由于负责陕西传教的方济各会士,传教活动主要集中在关中地区,因此陕北天主教兴盛的地区,多是在周边的内蒙古和山西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延安代牧区成立后,由西班牙籍方济各会会士管理,第一任主教是易兴华”他在桥儿沟建立教堂并办有小修院一所,培养了中国籍神甫三十多名。

西安代牧区成立后,由罗马教廷委派意大利籍方济各会士戴夏德为主教。裁夏德早在一九一六年就已入陕,长期担任通远坊天主教神哲学院院长,一直致力于教务拓展,在任期内把通远坊神学院扩建为了大、小修院两个部分。这时候,西安代牧区已有教徒三万多人,中外神职人员五十余人,蔚为兴旺。

其实,新教区的设立一方面是教务发展需要”另一方面是要解决教区内部矛盾。当时在陕西各地除了意大利籍方济各会士外,还有英、法、德及西班牙等国的方济各会士。百度搜名加360章节360各国教士之间因为各国的利益关系存在着矛盾”彼此相互排挤。

侧如西安代牧区成立前,法国人穆理斯任陕西中部主教,期间经常干涉地方政务,影响极坏,其好大喜功,教务活动表面风光,实际是虚张声势。这种做法引起其他传教士的很大不满。后来穆理斯被迫辞职,临走时居然还叫嚣:“只要法国河山不倒,我就要再返长安。”

天主教在甘肃的传播过程与在陕西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在甘肃有三大传教团休,分别内地会、宣道会和神召会。内地会和神召会的传教方式和方济各会类似,但宣道会却有些特别。

宣道会是一七年由加拿大人宣信在美国纽约创立的一个国际性的教会组织,一年后即来华传教,设总堂于安微芜湖。宣道会的传教宗旨是“传播福音于未闻之地,“他们借圣徒保罗宣扬”不在基督的名被称过的地方传福音,免得建造在别人的根基。宣道会注重边区拓荒和乡村布道,藏区传教是宣道会在中国的主要事业。

无论西方传教士如何孜孜于传教,其实基督教在西北还远未建立广泛的基础。从信徒来说”其实信仰基督教的主要有三类人。

第一类人自然是出于对宗教的虔诚信仰,以至情愿“剖家财之大半”输之教主无难色“。

在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背景下,这类信教者因其思想信仰、生活方式有别于一般民众,反而接近西方侵略者,而被传统社会视为异端。同时,作为教民,他们的命运与教会紧密相连,这种联奈使得这些信教者的思想行为,往往不自觉游离于民众反侵略的怒涛之外,从而加深了与主流社会的隔阂。

而且,这些教徒对信仰愈虔诚,这种隔阂也就愈深,他们也就愈不见容于主流社会:反过来,这种排斥也就愈坚定了他们的信仰,由是形成了一个颇有悲剧意味的循环。

第二类入教者,则是因受自身经济、社会地位的限制,出于现实需要而入教,这类教徒占得比例很大。他们入教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过一次饥荒,或许只为了赢得一场诉讼,或许只是为了能免去演戏、供戏、庙中祭祀等这些活动的摊派。

而基督教会的赈济、教会根据条约所享有的特权以及入教可免除赋税以外的摊派,如此种种,都满足了这类在社会无所依靠的人群的需要,使他们把自己的命运放到了教会的支配之下,成为一批“吃教者“。

第三类教徒也不少见。这类人以入教为护身符,恃教为恶,作奸犯科、讹诈乡愚、欺凌孤弱、占人妻、侵人产、包揽官事、击毙平民,种种妄为,难以尽数。由于这此人本就是不齿于乡里的地痞无赖,又加有教会特权支持,使他们作起恶来更肆无忌惮。而教会对这类人的收纳和庇护,则激起了民众普遍反感,成为引发教案的又一导火索。由各不同身份、地位和动机的信教者、吃教者、恃教者组成的教民群休,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利益集团”改变了教会所在地的社会结构。而这种改变。使得人际关系趋于紧张,各种民教纠纷也就随之而起。这些纠纷或是由邻里间土地、财产、人事等日常琐事引发,或是由宗教礼俗的矛盾,比如教民拒绝承担村社祭祀的费用等引起。生生世世3344

在民国这样一个传统社会中,这类纠纷通常是由族长、士伸的调解来平息,但是由于教民群休脱离了传统村社家族的结构,形成了自己的利益,这些利益又有教会保护,而教会往往又以本国的军事力量为后盾,凌驾手官府之”操纵诉讼,遇有民教争斗,平民恒屈,教民恒胜。教民气焰愈横,平民愤郁愈甚,这样积累下来,教案便时有发生。

马慕瑞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倾向,在他的描述中,那些冲击教堂、攻击教众的平民,成为了义和团式的暴徒”而偏袒平民的中国本土官员,也成为了愚昧和反动的代表。此前如有教案发生”一般驻华基督教联合会便能处理,实在无法应对或需要报复的时候,才会由各国驻华公使出面,依靠背后的军事力量迫使中国中央及地方政府作出让步。

但自从吴安平掌控甘陕之后,这些传教士的政治地位便一落千丈,不得不忍气吞声,领教了什么叫做西北式的强硬。

马慕瑞道:“如果说教会力量的传播,对西北传统的宗族社会是一次强烈的冲击,那么吴安平通过西北临时政府、并由解放军武力保证施行的一系列新政策”便是另一次也是更强有力的一次对宗族社会的冲击。或许吴安平本意并不在此,但实际非但传统的宗族社会,就连新兴的基督教会群落,也在这次冲击面前,次第瓦解,根本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其实,吴安平并没有针对基督教会”哦,我这并不是为吴安平辩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甘陕实行的是统一的政策。”

“其一”将苛捐杂税一概取消,大幅消减农业税”阶梯状收取商业税和个人收入税:其二,实施十二年免费义务教育,施行高标准口粮保障,代缴全民医疗及养老保险:其三,大肆招工,按汇率算,最低工资标准为美国的五分之一;其四,赎买、换购及暴力没收地主阶层的农田土地,并无偿将其中一部分分给少田或无田的农户、佃户。”

“这几项政策一起推出,虽暂时无法全部施行到位,但影响所及,已使三类教徒中的第二类“吃教者。”全数抛弃了教会,在天主圣辉之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类教徒,占各教区教徒总数的四分之三,可想而知,对那些主教们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除此之外,西峰新颁布的法案对外国传教士并无任何优待,而且正相反,他们所享受的非国民待遇,反倒比吴安平宣称的所谓国民待遇要差一些,最起码,这些传教士并不包括在西北福利所覆盖的人群之内。吴安平根本不承认任何条约,有解放军的武力作保障,即便主教们有何不满,也不敢与之对抗。”

“支论是主教,还是神甫、修女及教徒,在西北推行的新法案面前,地位都完全一致,教士失去崇高的身份,教徒也失去了特别权力的庇护。对此,主教们是毫无办法的,因为西北的依据是,西方各国同样在宪法中规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在仁慈的天主面前,同样人人是羔羊,没有例外。无论从法律还是从基督教义看,主教们都找不到坚持特权的依据,而以往的条约,西北政府并不是签署方,所以其声明无须遵守。”

“这一切,使三类教徒中的第一类信教者流失三成,或许他们不在乎被视为异类,但对关系自身利益的事仍然很看重:同时,又使最后一类恃教者部分流失,部分被关押起来审判,全部脱离了教会。对主教们来说,剩下的虽都是格外虔诚的教徒,但教民总数骤减九成,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接受的。”

麻克类疑惑道:“虽然我不太关注吴安平的事,但方方面面总能听到些消息”这个人似乎是个无信者”也没有表现出有反基督教的倾向呀?”

马慕瑞点头道:“刚开始我们也疑惑,以为吴安平是一个反西方反基督教的实力派人物,但仔细分析之后发现,这个人对宗教是持放任自流态的,只要在圈定的规则之内,各个宗教都可以自由发展,伊斯兰教派如此,基督教想必也如此。”生生世世3344

“你说规则?吴安平圈定了什么规则?”麻克类问道。

马慕瑞有些敬佩地道:“其实,所谓的规则便是一部《信仰法案》。

由于西北接连推出多部法案及条例,所以对《信仰法案》”主教们刚开始并没有很在意,直至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在西北政府及解放军的提醒下,才开始仔细阅读并研究它。归根结底,这部法案有三个不可违逆的大原则:宗教信仰自由:传教活动必须符合普世教义:没有收钱的教派,信徒捐献所得必须公开,绝大部分转为慈善之用。”

“这似乎与主教们的传教并无抵触之处?”麻克类道。

马慕瑞摇摇头:“乍看起来似乎没有,但对各位主教来说,其行为必须与世俗脱离,除教士这一身份外”将不再具有任何附加的身份。这意味着,其因所属国背景及各项条约带来的各种便利及各项特权”都将失去殆尽。如果本身就有这样的思想,那就无所谓,如果主教们存有凭借国家实力及条约保障要求特权的想法,那自然会大大的失望,倍受打击。”

麻克类突然问道:“教士们都已求门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马慕瑞苦笑道:“正是因为无法处理,我才突然意识到吴安平的强大。庞大的新式军队,难以想象的财富,完整的工业链条”神秘的技术支撑,开明高效的施政,独特的政党理论,完备的保障休系,鲜明的独立态,所有这些都集中在一个叫吴安平的中国人身,而此人据说还不满二十五岁”难道这不是奇迹,不值得警惧吗?”

麻克类沉默一阵,抬起头道:“你已经不是在说传教士,而是又转回到保证我们在中国的利益。确实”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吴安平足够可怕”但我并不担心他无法对付。”

马慕瑞感兴趣道:“这话怎么说?”

麻克类突然意气风发道:“从我们凭借船坚炮利,将这个老大的中央帝国从沉睡中唤醒,难道这期间,中国就没出现过类似吴安平这样的人物吗?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李鸿章、袁世凯、乃至孙中山,这些都是比吴安平更纬大的人物,但结果如何?我们在中国的收益一直在增加,而中国依然是那个四分五裂的中国。”生生世世3344

“如果吴安平已经让你感到警惧,那我相信,比你更不安的还大有人在。北京政府、国民政府、国民党、,哦,差点忘了,这个名单还不足够长,还应该加苏联和日本。你认为,在与这些势力及国家的对抗中,吴安平有可能突出重围,赢得最终的胜利吗?”

马慕瑞沉吟着,回答不来。或许在他心目中,吴安平已经足够强大,但仍不能想象他拥有与当世强国对抗的实力。既有内患,又有外忱,面对这样恶劣的情况,吴安平就算本事再支,又有多大的可能,能够冲破重重关隘,创出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呢?

“或许。没有人能够预侧未来,谁是最终的胜利者,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马慕瑞并不曾动摇。他有种预感,吴安平绝不甘心窝在西北,或许他正积聚着力量,在等待石破惊天那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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