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他们连续跑了五家医院,每每到了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就被对方告之没有床位,无法办理。
这个理由,顾思澜简直要笑了。
得亏把顾志远留在了房间里,不然他又得说一番灰心丧气的话。
晚上八点,姐弟俩从第六家医院碰壁出来之后,思源气愤地踹了好几脚花坛的水泥墙,“你说南市的医院是不是都神经病了!要不然就是有人存心为难我们,不让爸住院!”
“你说的没错。”
思源诧异地盯着姐姐凝肃的脸颊,“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得罪了一个人,所以他要报复。”
“你得罪谁了?”
“江宴。”她淡淡地道。
“不可能吧?”思源下意识地反驳,眼中充满了疑惑,江大哥明明是喜欢他姐的啊,怎么反而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来?
“没有什么不可能,就是他。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不是好人。”
“我给江大哥打电话。”
顾思澜没有阻止他,和她预料的一样,无论是游戏,微信还是电话,江宴通通没有接也没有回。思源顿时气急败坏的,但慢慢地也相信了大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应该报复在爸身上吧!简直……”思源的情绪十分激动,因为他一直把江宴当作偶像,当作未来姐夫,哪怕住院这些天他没有出现,却也不应该是个恶人。
顾思澜抓住他,大声地遏制道:“不准去!你不准去找他!”
“姐。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要拿爸的性命开玩笑!”
思源语气中满是责备与不解,惊得她慌张地捧住自己的头,江宴的赌咒死死地缠绕着她,她不敢告诉思源,因为她的‘固执’导致了眼前的结果。
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做错了吗?
头仿佛劈成了两半,要裂开了似的。
“姐,你怎么了?”
“思源,对不起,你别问了,好不好?”顾思澜哑声恳求,眼角闪出了泪花。
思源有些不忍:“好。”
他扶着顾思澜走了没几步,忽然,面前停了一辆骚包的保时捷。
“小姐姐,晚上好啊。”
男人摇下车窗,自以为很酷地把墨镜往头发上一搁,笑着打招呼。
“姐,你认识这个花孔雀吗?”思源马上挡在了她身前,护犊意味十分明显,充满敌意地打量着对方,有钱人家的花花公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顾思澜没吱声,车里的人沉不住气,急着自报家门:“我啊,许寄北。小弟~弟高中生吧,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说完,递给思源一张名片。
思源戒备地接过,要把名片上的字看出一朵花来,还某某公司的总监,“这年头租个豪车,印个假名片的骗子太多了,谁知道你真的假的?”
顾思澜终于开口,声音微哑:“许寄北,好巧。”
许寄北冲着思源挑了挑眉,以证清白:“你看,我没骗你吧,你姐认识我的,我们老熟了!”
随即他提出送姐弟俩回去,顾思澜理智地拒绝了,可思源不由分说地把她推上了后座,言之凿凿地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也没有麻烦不麻烦的,许大哥,是不是?”
“当然,举手之劳。”
顾思澜很想下车,双腿有点使不上力气,尤其是脚底板,跑了一整天,又酸又痛的。
思源应该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一路上,相较于许寄北和思源的热聊,她几乎都在走神,有时模棱两可地应和一声,目光浮向窗外,尽管瞳孔里星光闪烁,却是空洞洞的,没有焦点。
不知过了多久,思源推了她的胳膊,催促道:“姐,想什么呢,下车了。”
“啊?”顾思澜反应过来,茫然地跟着思源,脚底踩在水泥地,有点头重脚轻的虚晃感。
没想到许寄北也跟随他们到了宾馆的房间,顾思澜很是奇怪。
许寄北说:“我帮你们搬行李。”
顾思澜:“搬什么,去哪里?”
思源道:“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刚刚许大哥不是说了,他伯伯家就是开私立医院的,有很多空床位,还能给我们打友情折扣,让我们晚上就住进去。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顾思澜找回了意识,心里不想与许寄北再扯上关系,可是眼下如果不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她就真的要变成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了。
再多的顾忌,嘴里只有短促沉重的两个字:“谢谢。”
“不用客气。”
许寄北很是尽心尽力地帮他们搬东西,载他们去了医院,安排好了病床……一切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多了。
顺利得顾思澜有点儿不真实。
新的病房是个单人间,比起之前那个医院来,装修设备环境都要好上不少。
等顾志远父子俩睡下之后,顾思澜问许寄北:“住院登记那儿,能别用我父亲的名字吗?”
许寄北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意思,笑着说:“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我们医院对病人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放心吧。而且换个姓名的话,医保可就用不了了哦。”
“好。”
顾思澜终于松一口气,之前的医院有很多项目不能报销,许寄北亲戚的医院能报销很多费用,而且不用让她一下子交很多钱,所以她就交了5万块。
“顾思澜。”他喃喃道,在嘴里重复了好几遍,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想知道你的名字,真不容易啊。”
“啊?”顾思澜愣了一下,说:“许寄北,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以后我会还你钱的。”
“什么钱?”许寄北没继续伪装,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没想到被你识破了。”
公立医院要10万元的预支手术费,私立医院怎么可能只要5万块够了呢。
许寄北这个人她太了解了,表面玩世不恭,实际古道热肠,尤其是对她的事儿最为上心。
“谢谢你。”顾思澜觉得自己有点儿‘趁人之危’的意思,而且‘利用’了对方。她特别痛恨此刻的自己。
“你等一下。”
许寄北消失了五分钟,回来之后手里多了一些消毒酒精棉签还有冰袋等等药物。
许寄北手指头在空气中戳了戳:“你嘴角,这儿,那儿都有伤口,需要处理。”
“……我自己来。”顾思澜很感动,连父亲和思源都没有发现,许寄北却注意到了。
“脸上又看不到,我来。”
顾思澜承认这一刻的脆弱,在冰凉的酒精催眠下,望着许寄北低头认真的侧脸,不禁喉头一酸,噙出热泪来,“许寄北,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
一道暗影在走廊尽头,显得诡异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