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啊，你老娘这是回光返照，可能快了。”
啊？
亏得唐大娘和她都以为能吃得了一碗面条快要好了，结果冬梅娘的话让她心都碎了一地。
“你不说要给外国的打电话吗，现在时间应该合适，你倒是打呀，说不定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噢，好，我打。”
杜红英拔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听着电话线那端的嘟嘟声，只盼着能有人接。
“hello……”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接听了。
“你好，我是杜红英，请找一下……”
“杜红英，你好，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有事儿吗？”
那啥，有些人注定不讨喜，就像这个姑奶奶的女儿，说话真的就是……
“我老娘病了，很严重，可能……”
“是吗，那还真是没办法。”对方给的消息让杜红英都很惊讶：“我妈咪也病得很严重，已经进入到了临终关怀阶段。”
杜红英这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看来她们姑侄俩人是商量好了要一起走了……”
杜红英做不到对方那么轻松，突然间就觉得真的没必要打这个电话，凭空增加了悲伤。
电话挂断，唐大娘问怎么说。
杜红英将情况说了，唐大娘又开始哭了。
“她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杜红英……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就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冬梅娘知道了连忙安慰她。
真的，说尽了好话才把唐大娘的情绪稳定下来。
屋里，沈大娘开始了说胡话。
“爷爷，您教孙女一次。”
“父亲，是女儿不孝。”
“母亲，母亲，你来接女儿了吗？”
杜红英看着身后的唐大娘和冬梅娘，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要走的人都这样，就会看到自己的亲人来接她。”
冬梅娘的话让杜红英恐惧感加剧。
“唐大嫂，我们乡下有些风俗的，不知道你们城里人讲究这些不？”
陈冬梅说了，就是这种情况最好是睡在椅子上什么的，唐大娘说倒也没有特殊的规定，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医院里没的。
“要实在不行也就依着你们乡下来吧。”唐大娘最后道：“毕竟，乡下的规矩很多才是完整的，不像城里越来越不讲究，跟着洋人造反，什么都说是封建迷信。
唐大娘就抱出了棉被将凉椅垫得厚厚的，让杜红英将人抱到凉椅上。
怎么说呢，睡在外间真的比在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要好很多，每当老娘说胡话喊她亲人的时候杜红英会毛骨悚然，在外间空旷一些，灯光也亮一些，这样一来恐惧感倒是减少了一点。
“红英，小小姐说了，她不火化。”唐大娘又给杜红英交待后继情况：“她说要送回乡下沈家人的墓边，我之前就找过我侄儿他们，他们的意思是可以悄悄的送出去埋葬，你看？”
“这边有通知必须火化吗？”冬梅娘听了都有点害怕：“我们乡下人最怕的就是爬高烟囱，红英，别把你老娘送去受这个罪。”
“好。”杜红英想的是死都死了，哪有受不受罪的说法。
但是，老娘的遗愿杜红英是怎么着也得办到。
倒也不是必须，就是要花不少的钱。
偏偏，杜红英不缺钱。
“娘，您放心吧，我肯定会按老娘的要求来安排。”
这一宿，杜红英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守着老娘，冬梅娘和唐大娘则是轮流陪同。
熬了一个通宵的杜红英感觉走路都像是踩着棉花一样。
“娘，不行了，我得躺一会儿，您帮我看着点我老娘。”
“去吧，去睡一会儿，我看着呢。”
“行，冬梅你看着点，我去买点菜，马上就回来。”
杜红英见老娘还是在昏迷中，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去床上眯一会儿。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把杜红英惊醒了。
“你好，我是杜红英。”
“红英啊，你老娘怎么样？”电话是赵崇庆打来的。
“昏迷中。”杜红英拍了拍胸口，真的，这种时候打电话哪怕是关怀的话也没法感谢，她真的是属于易惊体质了。
“那多注意着点，你也要注意休息。”
“嗯。”杜红英想要不是你这个问候电话我还在梦周公呢。
“昨天晚上几个孩子回来的路上都问我，姥姥会不会像太奶奶一样睡一觉就喊不应了。”
赵崇庆道：“他们其实都长大了，都懂。”
是啊，都懂，只是现实让人心痛。
杜红英挂了赵崇庆的电话回来看老娘。
“一直这样，没醒过。”冬梅娘摇头小声的说：“得看着。”
“娘，我会看着的，您不是说您要给平平炖汤送去医院吗？”
“我打电话给罗阿姨了，结果没人接。”冬梅娘道：“平平那边有那么多人照料，少我一个也不少，倒是你这边，根本就离不开人，我留下来陪你。”
“谢谢娘。”杜红英感激不尽，自家亲娘多替人着想啊，偏偏就是被姜琪各种挑刺，真的就……
医院里，姜琪看蓝平吃完汤，杜红卫去洗碗了，她就开始了她的发言。
“如何，我就说你这个婆婆是重男轻女的人吧，你生了一个女儿，她人影影儿都看不到一个。”
“妈，您为什么就一定要和我说这些呢？”蓝平也是无语得很：“妈，您是有文化的人，您怎么比乡下三姑六婆都还能挑是非。”
“什么叫我挑是非？“姜琪却是不乐意了：“蓝平，我看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你亲妈，我辛辛苦苦啥都为你着想，结果你翻过来说我不好……”
蓝平这才发现，自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亲妈开启了念叨模式，她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这样的亲妈让蓝平都感觉到陌生。
最让蓝平感到不安的是：亲妈说自家妈妈坏话的时候被洗碗回来的杜红卫听了个一清二楚。
杜红卫权当自己是聋子，也没有辩解一个字。
等亲妈出去上卫生间了，蓝平连忙道歉。
“没事儿，我娘本来就没来照顾你。”杜红卫苦笑一下：“我姐说带她回赵家住，赵家离这儿远，估计她今天确实来不了了。”
“杜红卫，这次是我妈不对，但是你不许小气和我生气。”
“我真没生气。”亲了一下媳妇儿的额头：“老婆，你也不容易，辛苦了。”
“老公……”
蓝平就知道她眼光不错，杜家人真的没有亲妈说得那么不堪，杜红卫也是值得她爱的。
她完全能懂自己夹在中间的不容易。
“老婆，别怪我娘行不行？她不是不来照顾你……”
而是只能回避，怎么做怎么错，做得多错得多，还不如离得远远的。
“老公，我给你说，我从来没怪过娘，娘很好，真的，这次是我妈不对。”
好家伙，刚说完，就看到亲妈进了房间，蓝平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
杜红卫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有些事儿不一定要说出来，心知肚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