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琼看到男人那小表情就好笑，两个儿子的爹了，还是没长大的样子。
“哟，大琼，你晓得你爹娘今天杀猪啊，刚把猪杀了你就回来了。”
“是呢，许三哥，张大哥，吴表叔，多谢你们来帮忙哟。”
“谢啥子谢，远亲不如近邻，有啥事儿喊一声我们就来了，我们有什么事儿你爹还不是喊一声就来了。”吴表叔笑道：“倒是你成了稀客了，这一晃都有十来年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一直忙没时间回来。”
“你忙着挣大钱，不过还是要回来多看看你爹娘，你看你爹上个月才生了一场病……”
赵大琼这才发现，这么多人在院坝里帮忙，没看到爹的身影。
“娘，我爹他怎么了？怎么没告诉我？”
“你爹就是上了年纪了，上个月着了凉他觉得没啥，没吃药就拖着，结果拖严重了，我骂着他去找了红兵开了几副中药来吃着，这几天也没精神呢，正在床上睡觉。”
“我去看看。”
赵大琼连忙跑进大门，只是一进大门有点恍惚：爹娘住的哪间屋？
“这边，你爹睡的这间屋。”陈春花跟了进来喊道：“老头子，老头子，你看看哪个来了？”
“哪个？”床上的赵永昌睁眼朦胧睁开眼问。
“你看看是哪个哇？”陈春花把电灯拉亮：“你看看……”
“爹。”赵大琼看见一脸瘦黄的爹眼泪又流出来了：“您病了怎么不告诉我呀？”
“我告诉你干啥子呢，你又不是大夫。”赵永昌道：“人吃五谷生百病，有个生疮害病都是正常的，你们在外面挣钱，我告诉了你们只会让你们担心……”
“爹，您告诉了我至少可以早两天回来呀？”
“现在回来也不晚，我又没闭眼。”
“呸呸呸，老头子，你说个什么屁话？”陈春花瞪着他：“正月忌头腊月忌尾，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忌讳，尽打胡乱说。”
“爹……”
赵大琼听得老爹说那样的话心里更难受。
她感觉自己不孝顺了。
是的，以前每次写信寄钱回家，就觉得自己是孝顺的女儿。
毕竟，以前她每次回娘家就提两斤白糖，别的女儿还能给爹买酒买烟，她手上压根儿没钱。
自从她们去了深市后，每年寄回来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两年金额还在上涨。
自认为给了钱就做得很好了，这会儿看着爹没精打采的睡在床上才知道：作为女儿，她做得远远不够。
她没有为爹端一杯水煎一次药，如今爹娘都老了，再不是当年走路都带风，说话声音像打雷的爹娘了。
“没事儿没事儿。”赵永昌偏着头看向女儿身后：“那个啥……”
“爹，我是兰勇。”
“我就说嘛，站着牛高马大一个人，怎么不知道喊人？”
兰勇……我这是被老丈人嫌弃了？
他不是没喊人，是觉得刚才自家媳妇还情绪不对，他不好插话。
“老头子……”陈春花连忙出言阻止，女婿脑子不灵光，你说出来像什么样子？还不给女儿留面子？
“行了行了，都出去帮忙吧，我也起了。”赵永昌道：“大林两口子要腊月三十才回来，我又不舒服，家里就你娘一个人在忙，大琼，你回来快去帮忙。”
“好。”
赵大林两口子也在卖服装，当年想来自己厂里，爹娘不准他们去。
“娘，有没有围腰。”兰勇看着外面邻居在帮忙刮猪毛：“我也去刮毛。”
“有有有，我给你拿。”
陈春花连忙把自己新做的一条花围腰给女婿找出来。
“你刮得来不？”
赵大琼看着兰勇拴上花围腰的样子就感觉很好笑，那啥……川渝人家的女婿在丈母娘家争表现的标配就是这样子。
“这玩意儿也没技术含量。”兰勇径直走过去蹲下身去刮猪腿上的猪毛，结果刮不掉。
“你要用开水冲淋一下。”旁边的吴表叔笑道：“你没干过这种活儿吧？”
舀了桶里的开水淋了，兰勇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刮：噢豁，猪皮都刮掉一大块。
“你这样用力不得行，淋了开水后轻轻一刮毛就掉了。”
兰勇只能尴尬的笑笑，他以为刮猪毛没有技术含量，哪知道人家要经验啊。
“爸爸，我们也要来刮猪毛。”
“来吧，从小就学着点好。”吴表叔笑道：“以后比你爸爸强。”
两个孩子一直想超越爸爸，没想到赢在了刮猪毛上。
猪毛刮完，吴表叔让拿木梯子来。
木梯子倚在墙上。
“来来来，都来搭一把手，这头猪有点重。”
“怎么搞？”
兰勇不解的问。
“把猪挂在木梯子上划边口。”吴表叔道：“你不是农村里的人？”
“是啊，只是以前家里没杀过猪。”
他有记性以来是在吃伙食团大锅饭，后来各家煮饭吃的时候没得米下锅，野菜都不能填饱，还想吃肉？
再后来长大就去了部队了，还真没杀过猪。
“来来来，大家都来搭把手，要不然搞不上去。”
“不用。”兰勇道：“我抱着，你们挂两条猪腿就好。”
啥？
这猪少说也有一百五六斤的边口，他抱着？
不容人质疑的兰勇拦腰一抱，真的把猪就抱了起来，吴表叔连忙将猪腿上的挂钩挂在了木梯子上。
“看不出来呢，你还有这把子力气。”
兰勇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能挑得起一百五六。”张大哥感慨一句：“现在上了年纪了，不敢整了，种小春时林三娃挑了一百多斤红苕结果把腰闪了，走路都走不得了。”
“他那个不是闪到腰了，去县医院检查了说是什么骨质增生了。”
“这人啊，就是得些怪毛病。”吴表叔道：“以前没吃的时候天天想着搞点什么填肚子，只知道谁家饿死了人，没听说过得了什么怪病。”
“以前的人得了病也没钱治啊，死了都不知道得了是什么病。”张大哥道：“不像现在的人条件好了，有点不舒服就上医院，那什么机器一打一照就知道哪个零件不行了。”
“呵呵，就是啊，老了老了，零件是有点生锈了。”
“爸爸，他们说的零件是什么？”兰强不懂就问。
兰勇……四川土话还得好好教教他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