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胚纱轻而透,温润而有光泽。”符玉迟只有粗略印象,团扇是女人家把玩的物件,他年少时骑射的功夫都不够,哪还有闲心研究这个。
孙妙儿这才发觉自己对织造的流程只是一知半解,之前植物染布,顶多算误打误撞,碰了巧,但是一旦涉及行内的门道,她还是知之甚少。
准确的说,她只是掌握了这里的人没有掌握的知识,但是基础匮乏,知识储备薄弱,还是要了解织造的基本工艺,再结合自己所了解的,加以改良。
管家带他们到了客房,孙妙儿和王雪如被安排在西厢的两间,符玉迟住的则是东边那间。
孙妙儿跨进屋内,虽是客房,不过每一处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细致入微,所有的摆件都能体现出主人待客的用心。
用色较为沉闷古朴,摆设也都是不时兴的老物件,毫无新意可言。
因为魏家世世代代做的都是织造的生意,书架上摆放的书目一眼望去大都和织造纺布相关。
孙妙儿满意一笑,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她正愁没地方恶补知识,眼下书就来了。
她从书架了取了一本,信手翻阅了几页,讲的大概就是如何育蚕养蚕,并未提及织布的技巧。
剩下几本分别介绍了缫丝工艺,以及纺布常用的器具,她飞快地浏览过一遍,把书上的内容记了个大概。
不过现在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颖州地处南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故而颖州出产的丝品成色最佳,洁白通透,毫无杂色,蚕茧的出丝绸量也高于其他地方。
书上描述的终究只是大概,要想了解织造技艺,还是要实地走访当地的作坊。
翌日清晨。
孙妙儿一直惦记着要去实地考察,不过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人家不肯自己偷师该如何是好?
犹豫再三后,她绕过鹅卵石小道,径直往东厢房去了。
站在门外敲了三声,却没听到里面有回应。
“师傅?”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自己没喊人家过来,现在却要来请人家帮忙,这脸皮算是厚到家了。
不过做大事的人脸皮怎么能不厚点儿呢?
孙妙儿怎么想怎么觉得变扭,假如里面没人答应的话,还是自己去吧。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忽地开了。
符玉迟站在她面前,长发未束,垂垂散开披在肩上,青丝如瀑,黑亮如缎,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惺忪气。
孙妙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他睡觉,解释道:“没事了,师傅,你继续睡。”
“等我一刻。”符玉迟说完便合上了门。
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而孙妙儿还停留在刚才的场景中久久不能忘怀。
除却散开的青丝,直冲进她眼帘的,还有微微松开的里衣,脖颈优美的曲线展露无遗,甚至能隐约见到胸膛肌理轮廓的起伏。
她甚至觉得他是有意为之。
正当她极力平复思绪的时候,里面的门又猝不及防地开了。
“不是说一刻吗,这么快就好了?”孙妙儿仍旧觉得耳根子发着烫,只希望自己脸没红,不要被看出来才好。
说到底是自己唐突了。
符玉迟笑道:“我又不是姑娘家,不用梳洗打扮。”
“我是不是,扰了师傅清梦?”
孙妙儿跟在他后面小步走着,又不敢走到他前面去,小声问道。
符玉迟骤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神色轻柔,“没有,今日是我起晚了,难得没事,睡得贪了。”
“现在去哪儿?”
他又接了句。
孙妙儿如实答道:“我想去村子里看看,实地看看那些缫丝织布的作坊,说不定有能用得着的地方。”
“怎么,找到白胚纱的技巧了?”他的语气甚是温和,显得极为耐心。
孙妙儿耸耸肩,强行笑道:“哪有那么容易,都说白胚纱是失传的技艺了,不过我想假如能找到仿制白胚纱的法子,做出个大概来也好。”
“那行,咱们看看去。”
因为起得早,昨日车马劳顿,孙妙儿已经打扰了师傅,就不想再把王雪如也拉上,等自己把准备都做充分了也不迟。
大槐村与抚水村不同,抚水村三面环山,算是与世隔绝,出入极其不便,而大槐村因为占据运河优势,从古时起便注重发展农桑。
这里的人除了种地之外,就是养蚕,要么就是在作坊里做工,总之比抚水村的看天吃饭要好多了。
魏家作为大槐村的大户,宅址也在村子正中,出了魏宅,就能看到一条开阔的大路。
与其说这是个村子,不如说更像是个小集。
大路往前走点,就有小贩吆喝叫卖,比起抚水村逢双日才有的早市,这大槐村可太热闹了。
不光如此,因为民生富足,卖货郎们也往往更青睐这里。
这不,大早上的,孙妙儿就看到几个卖货郎站在路边,相比抚水村卖货郎来了,村民一哄而上的景象,这里卖货郎的生意就显得惨淡很多。
大概是竞争太过激烈的缘故。
“诶,姑娘,要胭脂不?看看,都是城里的时兴货!”
所以比起抚水村的卖货郎,这儿的干活儿也更加卖力,基本都是主动吆喝,上手揽客。
孙妙儿才走两步,就被一个货郎给拦下了,她垂眸往货郎的竹筐里一瞥,竟都是些胭脂水粉女子用的东西,看来他们几个卖的都不一样。
孙妙儿摆摆手,推辞道:“不用了。”
“给我拿一盒吧。”
符玉迟从袖中掏出银子,交到小贩手上,接过胭脂。
“师傅,这是做什么?”孙妙儿盯着那盒胭脂,她素来不用这些,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用习惯了,还不得天天用。
符玉迟打开胭脂盒,捻了点在掌心,“这颜色,衬你。”
的确,她出落得越来越有一个姑娘的模样了,符玉迟还记得初见她的那一晚,她瘦瘦小小的站在风里,进退两难的样子。
而后,她的眼神愈发坚韧,她的决策愈发果断,她越来越像一个大人。
得亏她还叫自己一声师傅,可是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