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有衙役捧着一只黑漆文盘上来了,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见此情景,那马立预感不妙,心道这苟先成是要动真格的么?
“大人,您这是……”“废话少说!”
马县丞瞪视堂下二人,伸手示意,“既然你们二人都坚持己见,本官自有本官的法子,看见文盘上的红笺了么?”
见两人都点头,马县丞冷笑道:“很好!现在你们二位拿起笔来,将纸上几个字,原封不动地抄写在红笺上!”
那马立自然心下十分恼火,可也不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违逆苟先成,只好伸手去拈笔。
“怎么?
马二掌柜的,心下有鬼啊?
不敢在纸上落下自己的笔迹么?”
唐公子一脸一脸嬉笑。
“笑话!马某不做亏心事,我心虚什么?”
马立狠狠瞪了唐云一眼,“写就写,这有什么嘛!哼!”
唐公子笑而不语,自顾自拈笔舔墨,扫了一眼那张样纸,便洒然落笔,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
“如何?
不是小生自诩不凡,然小生这笔字写得倒还过得去?
兄弟喜欢,这几个字送给你!”
扔了笔,唐公子抬头笑看着端着文盘站在他面前的衙役,哈哈一笑道。
那衙役生了张娃娃脸,年纪似乎不大,约莫跟唐云的年纪相仿,唐公子的自来熟让他似乎有些不适应。
只是深看了唐云一眼,便端着文盘转身走开了。
也是巧了,这名小衙役恰好很喜欢书法,且也听唐云的才名,知道他就是来自新丰的那名才子。
尽管他家境一般,可他还是省吃俭用买了很多唐才子的书画,虽然其中没有一张是唐公子的真迹。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这名小衙役就是唐云的铁杆粉丝!粉丝见了偶像,心情自然十分激动!可无奈这是在公堂之上,所以那小衙役的激动心情也不敢有所表露,听说县丞大人要验看笔迹,他想方设法把端文盘这活儿抢了过来,无非就是想近距离地看看自己心中所崇慕的才子。
方才在红笺上挥洒时,完全没注意到那名衙役的眼睛都亮了,只是,那名衙役没想到唐才子不仅自来熟,讲话还这么风趣,他一时不知如何答话,遂匆匆转身离去。
“哟,马二掌柜的写的这是字么?”
唐公子凑到马立面前一看,只见那纸上的字迹就像被鸡爪子刨过似的,心下不由感叹,没文化真可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准能吓人一跳!“唐掌柜的是有名书家,马某的字自然是比不上!”
那马立抬头扫了唐云一眼,冷哼着说道。
笑话!老子是干什么?
用得着写字么?
“岂止是比不上,简直就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唐公子满脸笑意,感叹地道,“本公子那是书法,你这连字都称不上!哈哈哈——”唐公子又人来疯了,不作死,不为自己找点乐子,他总觉得日子太过单调乏味了。
字写完了,衙役端着文盘将二人的笔迹呈送到苟先成面前,苟先成摆摆手,倏地站起身向堂下二人说道:“你二人稍安勿躁,本官今日吃坏了肚子,要去趟后院,去去便回,去去便回——”“你他娘的怕是得了痢疾了吧!一会一趟,一会一趟。
拉死你个狗官!”
唐公子不乐意了,此时已近午时,他肚子早饿了,还等着赢了这场官司,回去吃顿好的了!“怎么还把那张红笺带去了?
莫非要用他擦屁股么?
他娘的,真是暴殄天物,知道本公子现在润笔费是多少么?
说出来吓死你狗日的!”
实际上那苟先成不是吃坏了肚子,也没有患痢疾,而是拿着那两份去后头找王主簿去了。
公堂上,唐云和马立站在原地,马立目不斜视,神色看上去十分肃然。
“嗳,马二掌柜的,干等着也烦人,要不你来段独口相声给我听听?
噢对了,你们这里不叫相声,叫参军戏对吧?”
唐公子掉头看向马立,没话找话地说道。
那马立猛地扭头瞪向唐云,看唐云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傻子。
马二掌柜的实在想不通,这小子怎么会如此轻松自在?
他这是胜券在握呢,还是无知无畏呢!马立根本就不想搭理唐云,盯着正前方某个虚无之处,似乎已入了禅定。
“唉,何必拉着一张脸呢?
恕小生直言,马二掌柜不拉着脸时,脸就很长了。
若是再拉着个脸,那简直……没法看啊!”
唐公子觉得很无趣,好在苟先成也没去多久,很快就回到了公堂之上。
“啪!”
狗官重重一拍惊堂木。
“经过本官自己核对,现已查明,唐云借契上的举债数额笔迹,同马立笔迹十分吻合,借契上一贯钱出自马立手笔无疑!”
闻听此言,那马立当场就懵了!什么什么?
苟先成,你他娘的是吃错药了,还是拉肚子拉糊涂了!他娘的就是你的判决结果?
马立直瞪着苟先成,咬牙切齿地道:“苟大人,草民斗胆说一句,此事非同小可,还请苟大人再三核实……”“放肆!马立,你这是怀疑本官断案能力么?”
苟先成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
方才在内院,他和王主簿一致认为唐云那张借契的举债数额与马立的笔迹如出一辙。
苟先成向来对王主簿的眼力深信不疑,况且连他自己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同一人笔迹,那这事儿就是八九不离十。
“狗大人!”
马立怒瞪着苟先成,恶狠狠地道,“您可别急于下判决,大人说姓唐的那份借契是真,难道我这份借契就是假么?
难道大人就没比对过日期和落款的笔迹么?”
唐公子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样子看上就好似在说“言之有理”,心下却冷笑道:“狗官,现在看你如何处置?”
两份借契看上去都是真的,应当说除了举债数额,两份借契都是一模一样。
狗大人虽然证实了唐云那份借契上的举债数额笔迹出自马立,可他却无法证明马立那份借契上的举债数额就是伪造的。
至少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证明。
唐公子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