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他怎么能对沙场之道如此精通?
莫说门阀俊彦,就算是西凉帝室子弟,在他这个年纪,也绝对没这样的本事!
“我这个好兄弟,到底是什么人啊!”
白修礼甚至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恐惧,连安天宗修行者都能指挥构建工事,他委实想不到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在平日里这样训练门人,“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培养出这样的宗门,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白修礼想不明白这些问题。
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
有生之年,绝对不要跟陈青为敌。
否则,会死得很惨。
白修礼眼神坚定下来。
如果这样的战线都守不住,那么就算日月城丢了,就算此战败了,也不必有任何怨言。
所有人都尽力了,尽了最大的力,最后的力。
有了这种想法,白修礼身体中忽然凭空多了几分力量。
不用费心去指挥防线构建,那就去杀个痛快好了!能有这样的好兄弟,能跟这样的好兄弟并肩作战,就算是埋骨沙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回鹘大军进攻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滞,哪怕是面对占据地利严密布防的战线,他们在耶律保机的命令下,于极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了凶猛的攻势。
潮水碰上了堤坝,海浪卷上了礁石,蹦飞的不是白色的浪花,而是猩红的血雾,双方将士在坊墙内外鏖战一处,躁烈的场面好像将炼狱翻了过来。
在这漆黑的夜里,在青丘狐青灰色的帘幕下,在阴暗如渊的坊区前,狭长战场上的元气光芒如绸如带,如星河倒悬,似烈火烹油。
奋勇向前的勇士与殊死抵抗的战士,你来我往,人影幢幢,街巷里有战阵在对撞拼斗,屋顶上有人在捉对厮杀,院子里有人流血倒下,房间里有人横冲直撞。
掠空的利矢拖出细长的尾羽,纵横的剑气映亮当空,倾倒的花木溅飞湖泊秋水,倒塌的院墙埋住了地面尸体,散乱的横木瓦砾溅飞地面积血,燃烧的窗棂飞檐轰然掉落,飞腾的火焰点燃甲士衣袍。
重伤战士抱着对手扑向断折的兵刃,强大修行者斩爆对手的肉身,断腿猛士张开血嘴咬住敌人的小腿,浴血小校将血泊中的同袍拉起,咆哮将领合身撞飞突入战阵的高手。
满脸血污的战士在向前冲杀,丢了一只手臂的修行者在向前冲杀,衣衫满是血口子的战士在向前冲杀,死了亲友的修行者在向前冲杀,为了军功的战士在向前冲杀,不甘后退的修行者在向前冲杀。
随着战斗持续进行,战场上的疯子渐渐多了,理智的人越来越少,挥动手中兵刃成了本能。长剑斩飞对方的头颅他们在吼叫,长刀捅进对方的身体他们在吼叫,自己被利矢洞穿了胸膛他们在吼叫,自己被踩在尸骸泥地中他们依然在吼叫。
拼杀是职责所在,战斗是本能驱使,当坊墙成为平地,屋舍成为废墟,火焰在身旁燃烧,敌我双方的战斗画面充斥视野,厮杀声呐喊声震破耳膜,没有人还记得自己是谁,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杀倒面前可见的一切敌人,或者被当面的对手杀倒,才是此刻的全部,人生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