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眠总觉得自己不够真诚,晚上翻来覆去地没睡好,第二天一刻也等不了,拉着沈照一起去买了情侣对戒,郑重其事地为对方戴上。
然后一同去探望了翟星眠的奶奶。
奶奶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太太,很爱笑,眼睛和翟星眠极为相似,同样的浅琥珀色,笑起来像月牙一样。
翟星眠以为她快要出院了,可是医生告诉她,别看现在奶奶很正常,可是一到晚上就犯病,还得再住一段时间。
翟星眠整个人都有些失落。
看她这样子,沈照心头一动,开车回到了纽黑文,摸了摸翟星眠的头发,很贴心似的:“明天早上多睡会儿,不用给我做早饭,我到公司随便吃点就好。”
翟星眠望着她,眼里闪过水光,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脆弱,她垂下头,避开沈照的视线:“对不起啊,你上班那么累,还要因为我的事情烦心。”
“说什么呢。”沈照像是有些无奈:“只是早起一会儿而已。”
翟星眠没有说话,靠在沈照的肩上,眼底波纹微微荡漾,暗下了决心,不愿辜负了这份体贴。
于是,第二天照例早起,煮了粥,炒了几个菜。
沈照从卧室走出来,见此,脸色微微阴沉。
翟星眠只以为她是没睡好,眼睛弯起对她笑:“醒啦,来吃饭吧。”
“不吃了,上班要迟到了。”沈照拿起自己的风衣,打开了门,余光瞥了眼桌子上的早餐,闪过一丝嫌弃。
“砰”地一声。
翟星眠还系着围裙,笑意僵在嘴角,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有些发愣。
想了想,自己也不吃了,把围裙解下,换上了运动装。
……
晨练过后,翟星眠出了一身汗,却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好像从肥沃的土壤中汲取养分。
几天不跑,身体并未见生疏,翟星眠深吸了几口气,把早上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满足地笑了笑。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吃桌子上有些凉了的早餐。
沈照好像又恢复了忙碌,周一晚上没有回纽黑文,和翟星眠聊天也总是有时差。
但是她工作忙,翟星眠可以理解。
夜色正浓,翟星眠独自待在家里,双腿贴合侧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忽然发现和爷爷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
“爷爷,今日份的通话呢>愤怒】”
爷爷几乎是瞬间拨通了视频通话。
两人聊了一会儿,爷爷忽然说:“星眠,爷爷有点头疼,还有点晕,好像有点感冒了。”
“那你快吃药1翟星眠急忙说,想了想,又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你快点睡觉吧。”
之后两人互道了晚安,匆匆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翟星眠看了看天,出门前特意带了桑
只是午休的时候又被卡洛琳堵到了,开口又说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翟星眠知道她是好意,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可想了想,怕卡洛琳搞到人尽皆知,只好算了。
边嗯嗯地敷衍,边给爷爷发消息。
——爷爷,今天好些了么。
起初翟星眠把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直到下午三点多钟,已经上完了一堂课,爷爷还是没有给她回复。
翟星眠不由蹙起眉头,有些着急,又给爷爷打了几通电话,也没有人接。
但这种情况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爷爷有时候出门,会忘记带手机,也可能是在睡午觉。
而且只是小感冒,爷爷除了腿脚不太灵便,没有其他的毛病,应该没什么大事,她这样宽慰着自己。
想了想,又属实不太放心。
爷爷的老街坊她倒是认识,但是没有联系方式。下课后她还要去兼职,结束了再赶去纽约,到那儿得九点多。
但是沈照的公司离爷爷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下班后过去,和她现在出发赶去爷爷家的时间差不多。
思来想去,切到和沈照的聊天界面。
——阿照,你晚上下班之后,可以帮我去看看爷爷么?正好你也有钥匙。昨天爷爷说有点小感冒先睡了,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
前几天秒回的沈照好像消失不见,翟星眠时不时就要看看手机,好半天才等到回复。
沈照:好
翟星眠急忙解锁手机,生怕她看不到似的,又麻利地打下一行字。
——然后让爷爷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又过了一会。
沈照:行
得到她的应允,翟星眠不由松了口气,重新回归课堂,可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集中不了精神。
如翟星眠所料,从四点多钟就开始下起了雨,不过这次她带了伞,没像上次那么狼狈。
翟星眠边在餐厅工作,边注意手机的动向,可始终没有进来过消息,无论是爷爷的,还是沈照的。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坏了。
愈发地焦虑。
她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爷爷自己在家出了什么事,沈照把他送去了医院,所以没空给自己发消息,满脑子都是些血淋淋的场景。
她一边安慰自己不会的,一边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
这种焦虑在晚上七点钟、翟星眠回家后达到顶峰。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铺天盖地地倾斜下来,打得窗户噼啪作响,汇聚成水流迅速地从玻璃上蜿蜒而下。
雨太大了,甚至有种愈演愈烈的征兆。
翟星眠接连给沈照发了几个消息,沈照始终没有回复。
她甚至觉得爷爷已经出事了,沈照到底去没去,为什么不告诉她!
翟星眠暴躁地在家里来回走动,有些后悔,为什么不下了课去纽约,如果她下了课就去,现在早该到了。
为什么非要先做这三小时的兼职?
这次她没再犹豫,穿上外套拿了把雨伞,急忙出了门。
……
许扉今天又和几个球员打了一架。
她是历史上第一个进入联盟的华裔四分卫,球队看上了她的华裔身份,在第二轮选秀中签下了她。
然而她却得意忘形,居然和朋友聚会时不小心沾上了大ma,虽然纽约州大ma娱乐化用途合法,然而她不再敏锐的意识和身体,还是让教练把她从首发名单中剔除。
祸不单行,女朋友也对她失望至极,和她分了手。
像是被人迎头浇了盆水,她忽然清醒了,不明白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成为职业橄榄球球员是她的梦想,不是么?
她主动和那些朋友划清界限,用了好长时间调养,可是再难跟上球队步伐,成了名饮水机球员。
平日在队里,只能作为陪练上场,完全对不起她的选秀顺位。
很多人瞧不上她,尤其是几个上不得排面的替补球员,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不说,还总是想尽了办法捉弄她。
今天许扉没忍住,就动了手。
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女落得现在的下场,沈照心里挺不是滋味,动了动嘴唇,想说又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她只是不明白,留在这里受尽屈辱,许扉为什么还是想要续约……可是她尊重许扉的选择,只能想方设法除掉她潜在的障碍。
许扉抬头,还是失魂落魄的,握住沈照的胳膊,眼睛像是易碎的水晶,水光中透露着哀求:“阿照,晚上陪陪我,好么?”
沈照心跳漏了半拍,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闭了下眼,点头答应了。
这在三年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那时她就迟了一步,让其他人夺走了此生挚爱,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她想,前几天才见过面,爷爷身体好着,不会有什么大碍,等她陪完许扉再过去,应该也没什么,定是翟星眠小题大做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翟星眠急急忙忙跑去爷爷家,结果爷爷只是找了几个牌友打牌了。
不会有事的,沈照就这样打定了主意。
下了班,就陪许扉去酒吧,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别喝了。”她把杯子抢过来。
许扉看向她:“我后悔了,阿照,真的。”
许扉眼眶含泪,口腔中带染着酒的香气,吐出时落在她的脸上:“是我自甘堕落,才把好好一手牌打个稀巴烂。”
沈照眉头轻轻蹙着,为她擦眼泪,音乐声太大,她只能挣着嗓子喊:“知道错了就好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改了就是。”
“你是天之骄子,迟早有一天,你会证明自己的。”
“证明自己?”许扉自嘲地笑了声,带泪的脸凄美,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翟星眠今年就要进入联盟了,联盟只需要一个华裔,我作为球队唯一的价值,都失去了……不会再有球队愿意和我续约了。”
“已经成为了废人的我,和朝气蓬勃的翟星眠,谁都知道该怎么眩”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照怔愣一瞬,酒吧灯光绚烂迷醉,映照在许扉脸上,某一刹那,忽然变成了那个熟悉的人。
沈照一惊,心狠狠地刺痛,猛甩了下头,定了定神,眼前又是这个她梦想了许久的女人。
她握住许扉的手,定定地注视她的眸光,笃定道:“她不会去的。”
千言万语都在目光中,许扉忽然明白了什么,眸光重重地晃了一下,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沈照。
“阿照,谢谢你,真的。”
而此时,沈照的手机亮了起来,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边的人烦了,屏幕也终于不再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