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苏见月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看着翟星眠，然后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
翟星眠动了动唇,抬眼刚好对上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不耐道:“算了,没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像是江栖辞的喜欢程度很重要似的。
她们都已经在一起了啊！
在意那些做什么。
翟星眠已经很久没这么患得患失，生怕江栖辞在某一天又像半个月前那样,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
她好像又一次成为感情中弱势的那个人,这种认知让翟星眠有些心烦意乱。
翟星眠蹙着眼眉，吁了口气,仰头喝了口水。
“你觉得她不喜欢你？”苏见月却不想轻易地放过这个问题,夸张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手背贴着翟星眠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她不喜欢你,昨天追你干什么？”
“不是不喜欢。”翟星眠纠正道:“是‘没有那么喜欢’。”
“或许她是喜欢我的,只是这种喜欢不足以让她为了我放弃什么。”
“我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被她抛下。”
比如沈照。
翟星眠的眼里闪过些许黯然。
苏见月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反问道:“那你呢？”
翟星眠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她浅色的瞳孔满是疑惑,在阳光的渲染下，显得真诚而纯粹，在这种情况下，却仿佛有种浑然不觉的渣。
苏见月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直截了当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的你，对江栖辞热情用心得像是个混蛋？”
混蛋？
翟星眠蹙了下眉，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该追她么？因为她是我前任的闺蜜？”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也许她不会生气，可是这是苏见月，和她十几年朋友的苏见月，让她怎么能不恼火，甚至有种被背叛的委屈。
火气一下窜到喉咙，翟星眠脱口而出:“当初是沈照对不起我，我凭什么因为她放弃我喜欢的人。”
“没让你放弃江栖辞。”苏见月摇了摇头，说:“只是让你考虑下她的立场，你想过她么？你不介意她是沈照的闺蜜，可是她呢？一个是二十几年的朋友，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她纠结不是很正常么？”
她跟翟星眠从来都是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你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喜欢她吧，不然为什么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也从来没有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沈照的问题。你觉得你对她有好感，所以就去追她，但是却没想过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翟星眠胸腔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她略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动了动嘴唇，却无法反驳苏见月的每一个字。
起初的时候，她的确只是想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随心所欲地谈一场恋爱。
可是到了今天，她的想法早就变了。在和江栖辞的相处中，她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甚至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苏见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和往常一样和她开玩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个渣女。”
末了，总结道:“姐妹，给她一点时间吧。不管她是什么原因拒绝的你，起码现在她是你女朋友，不是么？”
……
因为苏见月的那段话，翟星眠的气消了不少。她承认她最开始考虑得不够妥帖，但是对她来说，这并不能成为江栖辞拒绝她的理由。
她拒绝自己，只能说明自己没那么重要。
翟星眠随行于车流里，漫无目的地开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江栖辞她们的培训基地。
门口的保安大叔打开窗，熟络地和她打招呼:“好长时间没看见你来接江老师了。”
翟星眠弯起唇，礼貌道:“嗯，之前出国打了场比赛，刚回来几天。”
保安大叔和江栖辞熟悉，特意看了《心动小屋》，也对翟星眠的职业有所耳闻，对她竖起拇指:“好样的，为国争光，到时候上奥运，叔给你加油。”
翟星眠笑道:“那就提前谢谢叔叔了。”
保安大叔猛的一拍头，打开道闸:“光顾着跟你说话了，你快进去找江老师吧。”
翟星眠却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拒绝:“不用了，今天只是路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和他道别后，便拉下手刹，驱车离开。
今天早上还拒绝了和江栖辞一起走，这会儿又凑上去，她成什么了？
渐渐的，太阳隐没地平线，不知为何，好像是近乡情怯，翟星眠迟迟没有回家，反而多走了几条街。
她打开门，在玄关处换鞋。
家里的阿姨听见声音，忙出来看，惊喜道:“星眠回来了。”
翟星眠抬头，对她笑笑:“王阿姨。”
王阿姨眉开眼笑地“哎”了一声，热情地问:“今天在家里吃饭么？”
翟星眠笑着应:“嗯。”
“好嘞，阿姨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林书这会儿正在看书，听见翟星眠的声音，忍不住弯了下唇，随后又装作不在意地轻咳了声，重新举起书。
对于翟星眠选择重返球场，林书最开始的确很恼火，并且很无法理解。
但是翟星眠长大了，她已经没办法干涉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翟星眠选择在她看来最艰难的那条路。
那种恼火到现在也没有消失，可是当翟星眠回家看她，她又忍不住有些高兴。
林书在心中倒计时，三，二，一。
翟星眠敲了敲敞开的门:“妈妈，我回来了。”
林书眉目淡漠，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嗯。”
翟星眠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
她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却始终有一定的距离感。
年纪越大，林书就越后悔，如果当初她带着翟星眠一起回国，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翟星眠也不会一意孤行，非要做什么职业橄榄球球员了。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王阿姨在厨房洗碗，林书和翟星眠坐在沙发上。
翟星眠手机捏着个杯子，时不时喝一口，只是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书瞥了她一眼，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年纪大了，橄榄球打得不太顺利么？”
明明是在关心她，可被林书这么一说，莫名有种讽刺意味。
翟星眠回怼道:“抱歉，让您失望了，我已经是球队的主力四分卫了。”
林书被噎了下:“那你摆出这副模样干什么？像是谁欠了你的钱似的。”
翟星眠抬头看了眼母亲，犹豫了两秒，问道:“很明显么？”
林书翘着腿，似笑非笑:“你说呢？”
“好吧。”翟星眠垂着眼，轻吁了口气，像朋友一样和她聊天:“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好像进展得不太顺利。”
林书抬起水杯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为情所困，难怪。
她这些年不是没关注过翟星眠，前几天也补全了《心动小屋》。
没多思索，便问了句:“是那个江栖辞么？”
翟星眠顿时愣住，几乎脱口而出:“您是怎么知道的？”
多年来的身体记忆，让她的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接下来，她妈妈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逼她和江栖辞分手。
可是只两秒，翟星眠就反应过来，似乎……听母亲的口吻，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翟星眠陷入了迷惑。
难道女儿是同性恋，已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