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诸侯、公卿贵族。
他们知道谣言的威力。
哪怕当今之世没人嚼舌根，但是百年之后呢？五百年后呢？
一群别有用心的人，出于某种用意抹黑或洗白。
真到那时候，就是寡妇肚里的孩子，姓啥全凭一张嘴。
龙阳还是不忿，“凭什么？他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就不能杀他？就因为他是天子？”
见众人不答，龙阳问道：“就不能依照礼制，名正言顺处死他吗？”
孔黑子绞尽脑汁，结果还是没想到。
“殿下，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礼！”
“改！”龙阳大声说道：“加上这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罪！”
几乎没怎么思考，这句话脱口而出。
说完，龙阳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应该不是自己原创。
但是看到周围人群震惊、崇敬、膜拜的目光，龙阳心情大好。
嗯，谁说的无所谓，以后就是我龙阳的了。
“国相，你觉得如何？”
大黄肯定不会反对，“君上所言甚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龙阳又转向晋国君臣。
“晋侯，你觉得呢？”
晋国国君心中暗道：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
“呃……孤认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龙阳指着晋侯身上的血迹说道：“你忘了你的御者了吗？”
晋侯率先冲向天子。
机关人当头一击，御手当场被斩成肉泥。
也算是这场战斗中第一个死掉的人。
晋侯心说：孤会厚葬之，其家人也会好好抚恤。
可是龙阳大声说道：“晋侯可还记得羊斟？”
听到这个名字，现场众人集体哗然。
这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卑微低下的小人物。
但是这个小人物干了一件大事，一件可以让他青史留名的大事。
当初宋国与郑国开战。
宋国统帅华元烹牛宰羊，犒劳将士。
然而，在赏赐肉食时，华元忘记了自己的车夫羊斟。
或许是这人地位太低下，不配赏赐，又或者平常天天见面，感觉没必要。
总之就是别人吃肉，羊斟连汤都没喝着。
这家伙心中不忿，于是上了战场后，直接拉着华元冲入敌阵。
三军统帅，就这样被敌军俘虏了。
这件事刚发生没多久，还不到一百年。
当今之世所有当权者都知道这件事，都知道这个人，也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自己的司机。
眼下龙阳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和“羊斟”联系到一起。
就是给晋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行”。
真要在这种关键场合摇头，以后就别骑马坐车了。
“孤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我们不能光嘴上说说，最好封土为坛，勒石为铭，将此间事传扬天下，告知万民！”
晋侯一个急转弯，总算把话扭回来了。
否则，一个“从长计议”被后世掰开揉碎仔细揣摩，自己这一脉算是“危”了。
龙阳哈哈大笑，又转向齐国，“表弟，你觉得呢？”
齐国国君姜昭连忙回道：“表兄所言极是，晋侯也言之有理！”
龙阳更加满意，于是挨个点名。
被点到的人还能说什么？
反对？
纯粹是嫌命长了。
龙阳大声说道：“一个个问太麻烦了，咱们干脆点，谁反对？谁反对，站出来！没有是不是？那就当大家都同意了！”
说完，龙阳向身边交代道：“孔先生，记下来！”
孔黑子心中暗骂：卧槽，又白写了。
不过这次，孔黑子心中病痛快乐着。
他深刻感受到了周礼的局限。
偌大的礼中，那么多条条框框，竟然都是约束臣子、百姓的。
制约天子的，几乎没有。
天子可以随意杀人，随意作恶。
没有任何人能名正言顺制裁天子。
哪怕抓到天子，也找不出一条能将其绳之以法的依据。
现在好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庶民什么惩罚，天子也一样。
“遵命！”
孔黑子向龙阳拱手，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当场赶搞，写起了《论语》的今日更新。
另一边，一处隐蔽的洞窟中。
惨叫响起，在山腹中不断回荡。
“想死你就继续叫！”
女子脸色苍白，浑身皮肤崩碎，青筋红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一道道头发丝粗细的灵力从皮肉中溢出，绿毛龟似的，身上长满了毛毛。
女子不断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蓝绿色的血液。
看到这一幕，天子惊恐的瞪大眼睛。
他没想到，“天神”竟然是这般模样。
厉鬼，也不过如此吧。
仿佛猜出了天子的心思，女子说道：“呵呵，能在危难中扶你一把的，是恩人，能在危难中扶你几把的人，只有我！”
“只有我！”
女子声音转厉，语调也越发高昂。
“我给延寿续命的丹药！给你机关马车，给你十八金人！还可以为你向天再借五百年！保你江山永固，社稷万年！”
“可是你呢！你给了我什么？”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岂会这般被动？”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你又岂会落入如此境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即便如此，我还要救你、保你、护你！”
“而你呢，非但不感恩，还视我如妖魔！”
女子的唇枪舌剑令天子意志动摇。
“孤快要死了！”
女子冷哼一声，“血已经止住了，你死不了！最多，也就是疼上十天半个月。”
天子表情抽搐。
命是保住了，可是这种遭遇，还不如直接死掉。
女子哂笑道：“怎么？被手下臣子抢班夺权，无颜苟活于世？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腹中，笑声回荡。
天子心中仅剩的尊严也在这无数回声中轰然倒塌。
“够了！孤……答应你便是！”
听到这话，女子浑身一震。
“你确定？”
“孤，一言九鼎！”天子喘了几口粗气，瞪着眼睛说道：“不过，你要给孤返老还童，给孤借五百年天寿！不，五百年不够，孤要八百年！八百年！”
“八百年？你可真够贪心的！”
天子低声冷笑，“不光八百年！孤还要重掌天下，将那些乱臣贼子，一一诛杀！你必须全力帮我！”
女子向前几步，缓缓蹲下，令自己与周天子目光平视。
她缓缓伸手，语声坚定地说道：“成交！现在，告诉我九鼎的大小、轻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