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
宁暂临有点疑惑,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看到徐堂砚呢。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刚刚跑过去的野猫变的。
可是——,洋娃娃那么漂亮,她私心觉得阿砚还是更像布偶猫一点。
宁暂临只是盯着他,走到了徐堂砚面前。
她低头看着和自己对视的他。
“那人是谁?”徐堂砚站起来,瞬间就换成了垂眸看着她。
宁暂临眨了眨眼睛,假装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你说哪个人呀?”
徐堂砚眼眸顺着路灯的光盯住下坡拐过拐角的白色轿车,眼尾上挑,唇角紧绷着,过了几秒说道:“送你回来的男人。”
宁暂临背着书包好沉,压得她肩膀有些疼,她把书包带拉下来,伸手递给他:“阿砚,你帮我拿吧,好沉啊。”
徐堂砚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自觉地把手抄在裤兜里,用行动拒绝帮她提书包。
宁暂临手伸的有点酸,向前走了一步,弯腰把书包放到少年的双脚上,掖着裙边蹲下从侧兜里找出家门钥匙。
徐堂砚楞在那,他感觉轻轻的书包给他的双脚灌了铅,小姑娘的头发丝蹭到自己的运动裤,像是有蛊虫顺着裤子钻进膝盖里,让他无法动弹。
宁暂临拿起钥匙就起来了,小跑两步将门打开。
徐堂砚低头看着脚上的书包要不稳地往前掉了,连忙伸胳膊用指尖勾住书包带,提到手里。
他转过身,看见宁暂临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并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徐堂砚抿了抿嘴,还是提着书包走了过去。
他跟在宁暂临身后走进门,摸黑打开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不过灯光一照,更显得空空荡荡,连点人气儿都没有,像是弃居了很久的欧式古老别墅,装潢华丽又颓靡。
“哦,我还没告诉你。”宁暂临突然转过身,仰头看向徐堂砚的脖颈。
她去寻那颗棕色小痣,寻到了,开心地笑一笑。
“他是远洋的一对一老师。”
徐堂砚听出来宁暂临说的那个他是刚刚开车送她回来的年男人,他隐约觉得这个老师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你怎么不自己回来?”
他把书包放到沙发的一角,瞥到面前的窗户还开着,凉风从窗缝里呼呼刮进来,听着像是卧趴睡觉的恶犬在磨牙。
宁暂临坐到沙发上,将桌面放着的糖拿到手里,剥开了一颗,放到嘴里含着,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就是,k93路末班车改成了点半,可我要上到九点啊,老师说要送我。”
徐堂砚不知道是风吹着窗吱呀作响的声音惹人厌,还是她毫不避讳的话语招人在意。
“你们家的工具箱放哪了?”他避开了这个话题,提起自己来这的真实目的。
宁暂临从沙发上站起来,想了想,说道:“好像在二楼。”
她抬脚上楼梯,往二楼宁虞刚的卧室走过去,身后的徐堂砚也跟着她走上去。
宁虞刚的卧室被锁上了。
宁暂临想到自己的杂物室里还有一套新的工具箱没有用,她回头看着徐堂砚指了指楼梯:“锁门了,楼上杂物室还有一套。”
“那去楼上吧。”徐堂砚等她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少年走在昏暗的古棕色楼梯上,安静的空间里传来的只有宁暂临小皮鞋踩地,以及年岁已久,木质楼梯的吱嘎声。
他不禁有些打寒颤,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不愿意回忆的那年山顶。
整栋别墅里,平常都只住着宁暂临一个人。
徐堂砚会去想,她难道不害怕吗?如此压抑的地方,小姑娘住了十几年。
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回到台江,自己好像还没有见过宁暂临的妈妈,秦顺宜。
秦阿姨的病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已经过了那么久。
“宁暂临。”徐堂砚站在身后看着她去开杂物间的门,里面传来一股尘土的味道。
小姑娘回头,问道:“怎么了?”
“秦阿姨是出差了吗?”徐堂砚想着或许是工作原因,一直没在台江。
宁暂临听他说的名字,感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这个姓了。
秦阿姨。
秦顺宜,是她的妈妈呀。
“你说我妈妈吗?”宁暂临又问了遍确认一下。
徐堂砚淡淡道:“嗯。”
“她不是出差,我妈妈出国了。”宁暂临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但又仿佛没有看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徐堂砚有些诧异,脱口而出:“出国了?”
“阿砚,你走的那天,我妈妈也离开了。”宁暂临说话语气平淡又疏冷,她突然笑了笑,声音也甜起来:“你和她是同一天走的呢。”
徐堂砚想起走的那天,他跑到这里,看到大门紧闭着,小朋友个子还矮,望不到里面。
他跑到围栏处,搬了一块石头放到脚底下垫着,两只小手紧抓着栏杆,爬了上去。
这个位置是宁暂临家的玫瑰花园,小堂砚看见成片的玫瑰花盛开着,红的热烈,只不过有一小块地方塌了下去。
他努力地踮脚,看到了躺在花丛心的宁暂临。
小萝莉穿着一身黑色的复古宫廷公主裙,深黑色及肩卷发散落在红色的花瓣上,耳朵旁边别了蝴蝶发卡,她闭着眼睛,粉雕玉琢的,白嫩的小腿蹭上了泥土,脚丫上还有玫瑰根茎的刺。
徐堂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今天是徐家印带着他离开台江的日子,虽然昨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小朋友还是觉得会不会是她的恶作剧。
他要来跟她道别,以及说清楚为什么她要这样对自己。
徐堂砚还给宁暂临准备了离别礼物,就放在门口,其实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只知道严宴舒说把这个送给小女孩,你们俩会冰释前嫌的。
小朋友紧紧地攀扶着栏杆,朝里面喊到:“暂暂!”
他有些奶的声音传到了小女孩的耳朵里,宁暂临翻了个身,翘着脚趴在花丛里,没有理会栏杆外的他。
“暂暂!”徐堂砚喊得更大声一点。
玫瑰花丛的小萝莉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过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这边,又慢吞吞转回去,手掌心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徐堂砚看着宁暂临往自己身边走着,在栏杆的不远处停下,看着他的白t恤紧紧地皱着眉头。
“你来干什么?”宁暂临问道。
徐堂砚看到小女孩脸上不悦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扒着栏杆说道:“你怎么躺在玫瑰花丛里啊?”
“关你什么事。”小萝莉声音软糯糯的,弯腰把腿上的泥土拍了拍,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出神。
小朋友咽了下口水,又尝试跟她沟通:“它的刺扎人很疼的,你不怕疼吗?”
宁暂临往前走了一步,歪头看着他,不理解地问道:“很疼吗?”
“对啊,扎到会流血的。”徐堂砚手掌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栏杆开始变得有些滑,他只能再攥紧一点。
宁暂临又重复到自己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暂暂,你昨天为什么那样说,你是不是在吓唬我。”徐堂砚急切地想得到回答。
他可以原谅她,因为宁暂临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亲信的人。
宁暂临透过栏杆看着小男孩浅茶色的眼睛,白净寡淡的脸蛋上还有昨天磕的伤,喉咙处贴了一个补丁式的纱布贴,看着可怜兮兮。
像只小猫咪,漂亮的皮毛被人踩了一脚,弄得脏凄凄的。
她觉得自己心生了一些可怜小男孩的感觉,为什么会可怜呢,就是因为那些补丁吗?
宁暂临还不知道这种感觉,不是像她以前可怜小猫小狗一般。
而是有新的释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种甜而不腻的酸楚感,一把戳人心窝的小锤子,一只破碎受伤的洋娃娃。
这种感觉,被人类定义为——
心疼。
她想开口说话,解释小男孩想要听到的答案,但被他打断了。
“你是不是恶作剧呀?暂暂我马上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他把手稍稍地挪了挪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她。
宁暂临这才情绪出现了一点波动,往前走到栏杆旁,语气带着质疑:“你要走?”
徐堂砚看小女孩终于肯走过来跟自己说话,狠狠点了两下头,勾起嘴角,露出一排白瓷釉般的牙齿:“对,严妈妈在等我,送你的离别礼物还在门口放着。”
他也要走,和妈妈一样离开台江,回来只是通知自己。
宁暂临走近,面无表情,那双深色瞳孔盯着他,语气冷漠:“真要走?”
“嗯,徐爸爸要调职。”徐堂砚给她解释,然后期待着宁暂临说昨天在山顶不是故意的。
可期待落空,等来的是小姑娘的手,从栏杆里伸出去推开了徐堂砚。
小朋友手泌出了汗本来就滑,一个不稳当直接后脑勺着地摔倒了,脚还被自己搬来的石头磕了下。
“我昨天是故意的。”宁暂临小手去摆弄自己的蝴蝶发卡,对摔倒在地的小堂砚视若无睹,软软地语气说出最狠心的话:“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