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行减重很有成效,比前段时间瘦了一圈,下巴一尖更显脸小。他不妨碍大家工作,搬着小板凳安静的坐在角落,看钟思远的神态、走位,捕捉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和动作,认真听他的吐字和语调。
导演助理拿个打光板从他身边经过,瞧他模样专注就多看了两眼,然后笑着说:“钟老师演技特好吧?”
方知行郑重的点头:“看钟老师一场戏能学到很多东西。”
导演助理把打光板放在墙边立好,暂时没事了,坐边上和方知行闲聊,“跟钟思远搭戏三个月,等拍完你能更上一层楼。”
方知行知道钟思远的厉害,拍戏过程中也一直在留心学习。
“听说你以前是学跳舞的?”
方知行迟疑的点头:“……额,是的。”
“街舞?”
“街舞也能跳,但我从小学的民族舞。”
导演助理意外的“啊”了一声:“杨雪妮老师那样的?”
“杨雪妮老师是我的偶像。”
“看不出来,男孩子好像跳街舞的比较多。”
方知行笑了笑:“比较酷。”
最后一镜拍完,钟思远端着保温杯过来休息。
导演助理还在问:“我一直很好奇,学跳舞的是不是哪里都软啊,想劈叉劈叉,想下腰下腰。”
方知行认真的给他解答:“一直跳的话是这样,一段时间不练可能就没那么灵活了。”
“你能现场给我来一个吗?”
方知行舒展着眉眼,笑的很温柔:“我最近没怎么练。”
导演助理蹿腾他:“试一下呗,我真的很想看。”
方知行摸了摸后颈,他身上还穿着校服,早上拍完一直没换,衣着宽松舒适。想想的确挺久没动筋骨了,架不住别人三两句劝,于是答应下来:“那我试试。”
他没立刻就劈,先弓着腿压了几个来回。
一旁的摄影师正闲着,把镜头对准了他,打算拍个花絮。
准备工作差不多,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工作人员。
方知行面色泰然的扭了扭脖子,两手轻提裤脚,水泥地上倾出右腿,左膝着地,人群爆发出一片叫好,他劈了个漂亮的一字马。
季钏喊的最起劲:“方知行牛逼!”
林曼曼跟着凑热闹,抓起手机蹲地上拍视频:“方老师再来一个!”
方知行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脸,镜头捕捉到一道明媚笑容。他笑嘻嘻的撑了下地,竖劈变成横劈,细长双腿撇到极致,他游刃有余的再切换成竖劈,柔韧的腰肢往后一仰,放松的手指垂在小腿旁边,方知行弯成了一拱桥。
陈华都赶来凑热闹,点着烟为他鼓掌。
方知行倒着脑袋乐,猝不及防撞进钟思远淡然无波的眼睛里。
宛若开屏孔雀猝不及防撞上了求偶对象,方知行一口气没绷住,腰身蓦地瘫软。他慌忙拿手撑地以免栽倒受伤,后脑勺忽然被手掌托住。
林曼曼乱叫一声:“哎哎哎,小心!”
后脑上的手掌移到脖颈,钟思远及时的撑了他一把,送他起来的时候还托了下他的腰。
陈华抖掉手里的烟灰,朝他点了点:“你可别砸手里了,我这戏拍了一半男主角折了找谁去?”
方知行自知理亏,吐着舌卖乖:“嘿嘿,太久没劈叉了,有点生疏,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季钏惊魂未定,连说三声:“还是钟老师反应快!”
钟思远面上不见喜怒,但眼底有些凉意。他把方知行从地上拉起来才松开手,一言不发的走远了。
林曼曼举着手机给季钏看她的摄影大作,画面转到钟思远出手时有瞬间的混乱,很快又稳定下来。
林曼曼意犹未尽道:“老大刚才那一下太快了,好帅!”
季钏跟着附和。
俩人又凑在一起欣赏一遍,林曼曼说:“你看我们家老大和方老师是不是很有cp感?等剧播了指不定怎么火呢!”
方知行还以为自己听错,林曼曼说他和钟思远有什么感?cp感?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感慨林曼曼看走了眼,他和钟思远分明是整个韩网公认的最没cp感的俩个人,“超冷门cp”的tag至今还在他俩的视频剪辑上挂着呢!
方知行打岔道:“小曼快别看了,你家老大都没影了。”
林曼曼这才舍得从屏幕上抬头:“嗯?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走了!”
几个人一块儿回了休息室,钟思远老干部似的捧着个冒热气儿的保温杯,叉着腿仰在椅子上刷手机,不动不说话不给眼神。
林曼曼妥帖周到的嘘寒问暖,钟思远的回答基本在“嗯”、“不用”、“再说”中间徘徊,气场冷酷不好招惹。
方知行纳闷的想,谁招惹钟思远了,这人怎么那么像在生气。
离拍摄还有三个多小时,怕触怒龙颜,他没往钟思远跟前凑,相当自觉地缩巴在休息室一角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手机玩累了,他就看剧本,剧本看完了他就趴在桌上打盹。
醒来时身上披着一件校服外套,休息室只剩他和季钏。
方知行怔怔的坐起身,支吾一声:“谢谢啊。”
季钏从游戏里抬头:“醒了啊,谢我干嘛?”
“衣服啊。”方知行揉揉眼,“我睡了多久?”
季钏说:“一个小时,衣服是钟影帝给你盖的,不是我。”
方知行随便抓住外套一角闻了个味儿,确定这件是钟思远常在空调房披的那件。
“他人呢?”
“剧组约了媒体,做采访去了。”季钏放下手机,满脸的八卦,“哎,你跟我说实话,钟思远是不是还喜欢你啊?”
方知行感觉他在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啊,换你你还喜欢?”
“不是,那他对你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俩旧情人见面势不两立呢。”
“他一直都这么好啊。”方知行理所当然的说,“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其实对每个人都很温柔。”
他摸了摸掌下的衣服,看的好开:“钟思远这么好的人,我哪配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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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远做完采访准备去现场,手机突然在口袋震了一下。
他打开,是钟路凡给他发的几个文件,最后面跟了条消息。
【小远,这是你五年前让我找的那个人吗?资料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但是出入境时间跟当时查到的信息对不上。最新的调查结果,方知行是在解约后八个月才回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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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闷热的风穿过江水。
方知行跨坐在自行车上跟导演对戏,为了保持情感的爆发和连贯性,陈华对这场戏的要求是一镜到底,钟思远不是他担心的对象,主要是怕方知行接不住钟思远的戏。
“这场你是被动方,比思远轻松一点,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他的戏不好接,你给我hold住了!”
方知行点点头,眼帘一掀,看到钟思远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最普通的蓝白色校服,脚步飞快,像是迫不及待要见到什么人。
陈华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吼道:“你走这么快干嘛!说了会等你,看这一脖子汗,去旁边擦干净再过来!”
钟思远硬生生刹住“车”,等在旁边的化妆师赶紧上去给他补妆,林曼曼替他擦汗。胸膛剧烈起伏,他喘着气,眼睛盯着方知行的方向。
那人正认真的和陈华讨论剧本,双肘撑着自行车龙头,左脚触地,右脚蹬着踏板,姿态看起来很放松。
十分钟后,钟思远回到片场。
这场戏的背景是郁然在办公室听到程皓和老师的谈话,误以为他要保送或者出国,闷闷不乐的躲了他一天,然后被程皓在教学楼堵住,一起回家。
陈华简单交代几句回到监视器后,一镜到底不好拍,他已经做好了大夜的准备。
场务打板,少年期最后一场戏正式开拍。
链条声伶伶作响,悠长的江边小路上,两个十七岁少年并排骑着车。
剧里的程皓心焦气闷的等了一天,终于忍不住问郁然的看法:“郁然,现在能回答我了吗?你希望我保送吗?”
郁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却也认真回答,说保送很好。
程皓留心他的反应,故意说:“是吗?可我妈想让我出国。”
郁然本想和程皓考同一所大学,即便不行还能考同一座城市,出国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失去唯一一个朋友的恐慌席卷了他,他用力按下手刹,睁大了眼睛:“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