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洛一言不发的躲在了壮汉的身后,这个白衣男子似乎更为恐怖。
突然地上那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今日这样的呻吟声沈商洛实在是听得多了,竟然觉得自己可以听懂了。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单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声响,完全不受控制的。
那人生息很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喘息。沈商洛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却是迟迟不敢言语。
也许是察觉到了沈商洛的胆怯,壮汉不知为何生了怜悯之心,竟是向侧站了一步,正好隔开了白衣男子的视线。
白衣男子擦了擦鼻尖,“三弟,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的规矩的,你这个干妹妹怕是……”
“二哥,你想干什么?这人可是我先看上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白衣男子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你看上的?你可知你看上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随即他对着身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是心领神会的走进了陆应明的屋中,只听得哗哗的水声,便是见那人提着一桶水走了出来。
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将水桶中的水尽数的倒在了本就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那个人的身子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迅速的收缩,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还伴随着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沈商洛总算是听出了这阵声响,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是一片的空白。
“安生哥!”
听到这个声响,一边死尸般的陆应明总算是有了动静,这个安生算是他家大哥的孩子,怎么也算是他的侄子了。
只是他也只是动了动,便是没有其他的了。
沈商洛连忙扑倒了安生的身前,双手颤颤巍巍的拨开了那一缕缕凝在一处的乱发,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除了痛苦便只有绝望了。
安生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无助的眸中满是绝望与悔恨,每一幕都在硬生生的刮着沈商洛的肉。
看到沈商洛的模样,白衣男子得意的摆弄着沈商洛肩头自然垂落的秀发,似乎是为了控制住沈商洛,他还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响,拉长了声线。
这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虚无起来,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魔音,满是危险的气息。
“看来这盐水还是蛮好用的,你看,你的安生哥这不是没事儿嘛?”
盐水?
沈商洛看着逐渐没有了生息的安生,双目有些猩红,她原本纤细的手指满是黏糊糊的腥臭的血液,甚至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看着长发将沈商洛的脸颊掩盖,白衣男子一边发出啧啧的声响,一边说道:“要不你说说看,今日你们救走的那人去哪儿了?或许你会知道。”
还是因为那个人嘛?那个人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
“啧,小丫头还挺倔,要是我说我让全村的孩子都给你陪葬呢?你仔细的想想,等到村民回来后,他们的孩子因你而死,你该怎么办呢?”
“诶~要不加上家中的妇人如何?方才见他们去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家中还会留下几个人呢?”
他每一句威胁的话都像是在宣告着什么,沈商洛暴怒的站起身,伸手便是想要在白衣男子的脸上落下一个巴掌。
看到这一幕的大汉也是一愣,却也是没有阻止的意思,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或许没有想到,一个半大的小妮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勇气动手打人吧。
但是沈商洛的手腕却是被白衣男子紧紧的攥在了手中,“哟,恼羞成怒了?怎么,要不要仔细考虑考虑?”
沈商洛别过自己的脸,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你以为你这般肆意妄为官府会放过你吗?!无耻之徒!”
“在一个小山村若是突发疾病,官府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吧,到时候不就是一把火的事儿嘛?”
他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眼神也阴狠了起来。另一只手掐住沈商洛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在哪儿?!”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浑浊无光,满是血丝,恶心,好恶心!
“我不知道!”
白衣男子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沈商洛的脸上,沈商洛顿时直觉耳边一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那阵火辣辣的痛感让整张脸都开始麻木。
“说!”
看着白衣男子近在咫尺的脸,沈商洛迷糊着双眼并没有听清他在咆哮着什么,只是轻蔑的一笑这个人真的好丑……
看到沈商洛的模样,白衣男子扬起手来便是打算扇下另一巴掌,却是被大汉呵斥。
“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是白衣男子并不死心,而是冷冷的将沈商洛的身子甩向一边,满脸都是厌恶,“一个小女子而已,我有的是法子制你。”
沈商洛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虚无,她看见安生就这样躺在自己的面前,眼中不由得流下两行泪来。
倘若不是自己想要多管闲事,安生哥就不会出手帮自己,他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模样。
自己只是想到好好的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早知道自己就不会去管那个人的生死,他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蜷缩在角落的陆应明一动不动,若不是沈商洛的眼角扫到他,甚至都要忘记了自己这位表叔还蹲在那里。
就像是躲藏在黑暗的鼹鼠一般,小心翼翼的窥探着外面的事情,不敢露出自己的脑袋来。
还没有等到完全清醒,便是觉得有一双手从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子,似乎是打算将自己提起来。
“你看什么?还不快去带些人一起去找那小子?大哥说了,这小子是那边要的人,不能跑了!”
“二哥,不要为难这个丫头,她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呵呵,三弟什么时候有了怜花惜玉的心思?你现在最担心的不应该是你的亲妹妹吗?怎么,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新妹妹可以替代亲妹妹了?”
“你不要太过分!”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这话似乎是对着那个大汉说的,大汉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出声,随即听到的便是一阵渐渐离去的脚步声。
假如说方才沈商洛还有希望的话,现在便是什么都没有了的,是啊,连同村的人都不敢站出来,连看着自己长大的叔伯们都不敢站出来。
他们都可以为了一丢丢的利益将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更何况是那个大汉呢?他本就是这个人的三弟啊,自己究竟在期望着什么呢?
只是……只是自己不甘心啊……
一股大力终究是将沈商洛提了起来,沈商洛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一脸坏笑的白衣男子,只觉得恶心。
他将自己的嘴唇凑近了沈商洛的耳畔,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耳畔,那股子恶心在沈商洛心中蔓延开来。
她想要将这个恶心的东西推开,无奈双手被紧紧的钳制住,不能动弹丝毫。
“小丫头,现在你还觉得你很伟大吗?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臭小子值得你救吗?”
沈商洛微微抬起头来,她想说这种人怎么会懂,就像是爹爹同自己讲的一般,做不做是自己的事儿,怎么选择是自己的事儿,只要自己后面想起来不会后悔就是了。
她敛眸含笑,却是略显凄苦,“值得。”
真的值得吗?赌上自己和安生哥的性命,赌上整个村子……
值得吗?自己好像……也不清楚了……
白衣男子的笑声是那么的尖锐刺耳难听,听得沈商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已经不想要继续面对些什么了。
这个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活得那么的辛苦,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
自己原本是在父母和兄长的疼爱下长大的,自己在短短世间飞速成长,自己已经在很努力的活下去了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生活还是那么苦,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其间夹杂着一些寒意,却是让沈商洛的双眸越发的明朗了起来。
“值得?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认为值得?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白衣男子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起来,“那个人背叛师门,被同门追杀,甚至还盗走了门派最重要的东西,一夜之间,屠了大半个师门,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得你救吗?!”
或许是不值得的吧,但是沈商洛的脸色却是平静得可怕。
“那你呢?因为银子,为了一个人,用全村人的性命威胁我,甚至不惜对我一个女子动粗,你觉得你和你口中的那个人差在哪里?”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暗处的一个人影也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是有了一些犹豫。
男子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还有伤,但是不影响自己的身手。
那个人说的就是自己吧,自己叛逃师门了吗?可是自己身上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啊,是那根骨笛还是匕首?
简直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他似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股莫名的恨意涌上心头,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不,不!不是自己!
他的目光从沈商洛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