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决心报考医学院的时候洛萸已经高二了,那会她的成绩全班倒数。

因为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拿来研究时尚杂志了,今年流行什么颜色,明年又会流行什么颜色。

柳叶眉和韩式平眉哪种更适合她。

后来一时兴起,突然觉得创造美人比成为美人更有意义。

所以决定去当个整容医生。

以前哭着喊着不想上的补习班现在也自觉去上了。

甚至还专门请了家庭教师,她蠢,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再加上醒悟的晚,那两年她可谓是头悬梁锥刺股。

洛萸她爸妈甚至怀疑她是中邪,被鬼上身了,还专门请了道长来家里做法。

结果那半吊子道长烧了道符水让洛萸喝下去,洛萸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水,气的差点没把道长的台子给掀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但她还是如愿考上了。

洛萸一根筋,轴的很,认定的事,摸黑也会走完这条路。

虽然中途难免会想要退缩,但气性过去就好了。

她点了碗米酒汤圆,再去看周攸宁时,他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仍旧是那副儒雅随和中,又带着些许浑然天成的疏离淡漠。

他并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

洛萸心想。

她就算再蠢,也能看出来,周向然对他除了长辈的恭敬外,还带着一点忌惮。

至于是在忌惮什么,洛萸也无从得知。

因为她并不觉得周攸宁有多危险,他除了难接触,其他的好像也都还好。

洛萸小口吃着汤圆,偶尔会抬眸看他一眼。

周攸宁突然轻声发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洛萸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洛萸坐直了身子:“有。”

周攸宁安静看她。

洛萸一本正经:“美貌。”

安静了几秒钟,在洛萸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尴尬到的时候,周攸宁却垂眸轻笑。

这大概是洛萸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这般真心。

不带调侃,也不带寒意。

纯粹是因为想笑便笑的。

“你对向然也这般轻浮?”

提到周向然这个名字,洛萸就觉得胃里不适:“他哪配。”

洛萸很早就注意到了,周攸宁爱喝茶,并且也不怎么挑。

普洱白茶这些他都喝。

在外面吃饭,他也会点一壶茶。

此时他指骨微屈,轻抚杯壁,若有所思的开口:“可我听说,你与向然交往三年,关系一直很好。”

“那都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洛萸说的言之凿凿。

周攸宁端起方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轻声笑笑:“是吗。”

虽然都是轻笑,可现在的笑却和刚才不太一样。

有种洞察一切,却不拆穿的精明。

洛萸仿佛突然明白了周向然对周攸宁的那点忌惮源于哪里。

他这样的人,若是铁了心当坏人,恐怕他们都会成为他所下的一盘棋。

回到家后,洛萸给许珏开视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觉得周攸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珏也算是情场上的老手了,但听到洛萸这番话,她觉得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感情小白。

“太难猜了。”许珏说:“你平时多注意他的微表情,男人的情绪大多都流露在微表情上。”

“没用。”洛萸叹了口气,“周攸宁这个人刀枪不入,别说微表情了,我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一下都觉得难得。”

许珏沉默半晌,得出一个结论:“这种过了三十的老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内敛?”

岂止是内敛,简直是心思缜密到一点真情都不肯流露。

洛萸也懒得继续想这事了,她明天还得去上班。

在家休息了这么些天,她觉得自己都变懒了。

第二天起早床去了医院,刚到,就跟名人一样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同事七嘴八舌的问着。

“你那事是怎么处理的,完全拿捏命脉啊,直接一击给人打哑火了。”

“查人行踪和调监控可是大工程,你这反击的也太牛逼了吧。”

“果然背喜马拉雅上班的都不简单啊。”

前面那些话听着还好,能感受到几分真情实意,是觉得她牛逼。

至于后面,就真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洛萸双臂环胸,斜倚着桌边站着,几分懒散:“背个喜马拉雅上班就不简单了,改天让你看看我家的车库,你那眼珠子是不是都得掉出来了?”

这话三分嘲讽七分鄙夷,火/药味重的很。

医院的人共事这么久,对彼此的性格都算了解,眼下正互相劝着。

分成两拨,一拨劝洛萸。另外一拨则劝李敏。

“李敏也就是开开玩笑,大家都是同事,也别太计较。”

洛萸:“我没计较,不过就是想带没见识的人多长长见识罢了。”

她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和李敏道歉,“姐姐应该没有误会我吧。”

这歉道的茶里茶气,还顺带把人给嘲讽了一把。

李敏气的翻了个白眼,走了。

见没热闹看了,人群这才散开,都各忙各的去了。

平时没预约的时候许嘉凉都会端着个咖啡杯来洛萸这儿串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我早看李敏不顺眼了,之前总打着开玩笑的名义来挖苦嘲讽别人。”

洛萸和她没什么接触,因为办公室之间离的远。

平时坐班的时间也都是错开的,不过听许嘉凉讲,她好像对洛萸挺大的意见。

“我也是在小群里看她们讲的,她们说李敏私下里没少嘲讽你,说你被人包了。”

柠檬精好像都是共用一张嘴脸的,这话哪怕许嘉凉不说,洛萸自己也能看出来。

每次洛萸换个包,李敏都弄出一副清高样。

仿佛全世界只有她赚的钱是干净的。

“对了,你这几天还好吧?”

洛萸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代餐棒拆开,咬了一口:“挺好的,吃的好睡的好。”

听她这么说许嘉凉就放心了。

“前几天那个来医院要整鼻子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自己可没少被她骂。

洛萸问:“怎么了?”

前阵子来医院了,说是鼻子整坏了,鼻尖都坏死了,过来修复。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在休息室都听的一清二楚。”

意料之中,洛萸也不意外。

洛萸给她提过醒,再整就会出现危险,可她不听。

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那种贩卖外貌焦虑的,久而久之,对自己外貌不满意的人就多了。

整着整着就整上瘾了,不停的修复,不停的整。

洛萸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在下班后的半个小时。

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怒气:“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洛萸吓的脖子一缩,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老爷子动怒。

她很努力的回想了一遍,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老爷子虽然疼她,但疼归疼,赏罚还是极为分明的。

洛萸胆战心惊的开车回了家,保姆阿姨过来开门,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待会别顶嘴。”

洛萸无声抿唇。

那也得她有这个胆子顶嘴才行。

她刚进去,就看到对着墙站着的林商商。

这熟悉的罚站唤醒了洛萸心底的恐惧。

靠,这该不会还得来一套家法吧。

洛萸小的时候比现在还骄纵,可谓是把大小姐脾气这五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平时没少惹事。

每次惹了事,都会被爷爷上家法。

罚她朝墙站着,然后拿着藤条往她身上抽。

整整十下,抽的洛萸眼泪鼻涕乱飙,哭着喊着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话是这么说,但下次还敢。

她记吃不记打,所以从小到大虽然家里最受宠的是她,但挨打最多的也是她。

不过自从她上高中以后那根祖传的藤条就被爷爷拿去扔了,怎么现在......

她的手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老爷子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护工在一旁搀扶着他。

看到洛萸了,他脸一沉:“还杵在这里干嘛,面壁去!”

洛萸吓的娇躯一震,自觉走到林商商旁边罚站。

她小声问林商商:“怎么回事?”

林商商说:“爷爷知道我还在追周教授,气的把我骂了一顿。”

洛萸皱眉:“然后你就把我捅出来了?”

林商商笑的挺奸:“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洛萸气到恨不得当场在这里对着她施展拳脚。

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手里的拐杖被护工接走,放在一旁。

胸口的火喝了几杯茶都没压下去,他重重的将茶杯放回桌面。

这动静吓的洛萸和林商商非常默契的抖了一下。

“真是出息了啊,小的这样,大的也这样,那周攸宁就当真这么大魅力?值得你们两姐妹抢来抢去?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们让我老洛家的脸往哪搁!”

洛萸知道,爷爷这次动怒全是因为她。

先前他知道林商商在追求周攸宁时便不是这个反应。

果然,他的下一句就开始集火洛萸了。

“阿盏,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有五,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懂的,那周攸宁是周向然的叔叔,你觉得到时候外界会怎么传你?”

盛怒不过就是那一瞬间,这会火下来了,便想着好好和洛萸讲讲道理,“我老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你是女孩子,你才最应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追求自己未婚夫的亲叔叔,这话若是传出去,世俗的骂声都足够将她淹没。

老爷子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给周攸宁打过电话了,你当面和他道个歉,以后便不要再联系了,这事就这么翻篇。”

洛萸低着头,长久没出声。

洛杰接到保姆阿姨的电话就急匆匆的从学校赶回来了,他也不知道洛萸惹了什么事,但光是听阿姨那个描述就觉得情况不妙。

担心洛萸挨打,所以想着赶回来劝劝,实在不行他还能替她挡几下。

哪曾想人刚才刚回来,正好撞枪口上了。

老爷子眉头一皱:“滚过去,一块站!”

洛杰:“......”

无辜被迁怒的洛杰就这么哑了火,挨着洛萸站着。

后者眉头紧皱,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你他妈也在追周攸宁?”

洛杰:“......”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周攸宁来的慢,洛萸都面壁了三个小时,他才缓缓来迟。

院外传来车轮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铁门老旧了些,爷爷念旧,便一直不肯换,每次打开都会兹拉兹拉的响。

白天还好,夜晚听着就觉得有几分可怕了。

阿姨把正厅的门打开,男人一身深灰色条纹正装,领带夹被这灯光照拂,泛着淡淡的银光。

他是冷白皮,血管都泛着好看的青色。

看这身打扮,应该是直接从学校过来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他看了眼面朝墙站着的洛萸,眼神淡,视线再次挪开时,唇角带上可以称之为尊敬的笑。

之所以是可以称之为,因为那笑只浮于表面。

老爷子站起身,手往对面沙发上一递:“先坐。”

待周攸宁入座后,老爷子让保姆阿姨沏了壶茶上来:“前些日子别人送来的太平猴魁,尝尝味道怎么样。”

虽然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和谐,但透过事情看本质,洛萸还是从中看出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氛围。

洛杰小声逼逼,问洛萸:“姐,这是怎么回事,爷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林商商那条狗又做了什么?”

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林商商听到了,以同样的音量回击他:“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洛萸趁火打劫,朝她比了个手势:“这个数,不然就告诉爷爷你骂他是狗。”

林商商:“......”

老爷子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趁火打劫的敲诈。

“洛萸,你过来。”

语气平稳,倒也听不出半点怒意来。

但见识过他刚才发的火,洛萸心里还是有几分发怵的。

她一步分成三步,只恨这条路不能再长一些。

周攸宁喝了口茶,眼神顺势落在她身上,不过一眼,便收回了。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方桌。

洛萸在老爷子的身旁坐下,正对着周攸宁。

老爷子笑道:“听说我这个孙女近些日子没少给你添麻烦。”

周攸宁垂眸轻笑:“无碍。”

笑容里竟能看出些许长辈对后辈的宽容。

洛萸半晌不语,老爷子喊了好几声她才逐渐回魂。

“我刚刚怎么和你说的?”

她的手垂放着,被中间的方桌挡住,轻轻捏着衣角。

刚要开口,老爷子咳了一声,似不满:“对待长辈就是这个态度?”

洛萸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洛家这种老派的世家大多都传统,长辈礼仪是从小最重视的教育。

洛萸冲周攸宁鞠了个躬,然后照着老爷子方才说的那些话,换汤不换药的重新说了一遍:“周二叔,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打扰你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您了。”

作者有话说:

周娇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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