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李伯春搂着小妾好言抚慰,老夫少妻,鹤发青丝。 ..
姨太太长得十分娇媚,身段诱人,此时热泪盈眶的道:“老爷救救妾呀,妖怪惊走了后,恨恨的说早晚要前来带着我回洞府呢。”
李伯春很吃惊,却碍于自己读书人的面子,不能惧怕,说不得扮作护花使者,当晚保护了小妾一夜。
大清早,搂着美人的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瞧了瞧周围,止不住的失声道:“我的钱箱子呢?”
那箱子里装满门生故旧送来的年礼,李伯春并不富裕,就指望这些钱过年了。
因此心疼的他要不得,当即就要叫人全家挨个查问,不料姨太太猛然坐起,伸手掩着李伯春的嘴,急道:“老爷何忍弃妾?就算不顾也得顾着自己的性命,还是别声张了。”
“那是一千多两银子。”李伯春呜呜的叫道,拉开她的手,又忙问道:“为什么?”
姨太太哭倒在他怀中,哽咽道:“这也是妖怪做出来的,他说仙界不日封仙,以他的资历法力,原是能升上天的,只是没有打点王母娘娘的银子,故特来一借。还说天下美人多了,本来不是非要恋着我的,只为了这笔钱,才会纡尊降贵,借易妻之谊,加和老爷前世文曲星君的同靴之荣呢。”
李伯春气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对着空中破口大骂:“你这畜生!天庭怎么也兴起打点了?就算打点,有本领不会自己赚去?竟找上了我。老夫是拿自己的银子替人家打点的呆子嘛?你不把箱子还回来,我决不干休。呸!鬼才喜欢你这同靴虚荣呢,更何况你垂涎我的女人,士可杀不可辱。”
忽然间,‘妖怪’又来了,就见姨太太怒目圆睁,一扫先前的哀婉。叫道:“你敢骂我?人间稀罕钱,难道天上不稀罕?若不是念你老迈,非得撕了你和这宠姬不可。”
说完,姨太太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丫鬟婆子一个个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只见老爷颓然倚在榻上,叹道:“唉!你们快唤起她吧。家门不幸,竟招来了祸害。”
现在李伯春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妖孽是被自己的文采吸引来的。又见小妾貌美,不然为何不去别人家借钱借美人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唤,好半天,姨太太悠悠醒过来了。
见她闭着眼睛哭泣,李伯春满腹心事,摇头叹气的走出来。不想一脚跨出房门,与一个人撞了满怀,他还以为妖怪又来了呢,吓得大叫一声。
那人也哎呀一声。连退三步。李伯春一瞧是书房的俊俏小厮,怒道:“你来做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小厮喏喏的道:“小的听到上房又出了事,一时心急就擅自跑了进来。”
见老爷一头汗水,小厮先看了眼房内。低着头扶着他走到了书房,李伯春问道:“昨天妖怪是怎么来的?”
小厮说道:“当时吓都吓死了,谁知道怎么来的,老爷怎么不问上房的丫鬟?”
一肚子闷气的李大人正想找个人出出晦气。迁怒于他,骂道:“你连番顶撞主人,给我滚出去。用不着你了。”
小厮冷笑道:“老爷也犯不着拿我出气,我要是知道妖精来,自然不会把他弄到姨娘房里,鬼才知道为什么缠上你们。”
李伯春怒上加怒,一叠声的喊你滚你滚,小厮从容不迫的道:“老爷既然用不着小的,那小的走就是了。”说完,请了个安,仰着头出去了。
他人刚走,如下了诅咒似的,妖怪又来了。上房姨太太连哭带骂的大闹,疯了似的叫道:“妖怪打发了花轿来迎娶了,我要不去,说会要了老爷的命呢。”
把李大人急得没法,下人有说请和尚道士的,有说请御医的,还有说请顺天府吧,总之好多人不信有妖精,认为是姨娘到了疯病,而那说要请顺天府的几个人,为什么就非常意味深长了。
李伯春不愿惊动外面,忽然想起萧家村的女医门和皇姑寺,打算忍痛把小妾送过去,冷笑着对着空中说道:“我拼着花钱,送她到大旺的女医门,托皇妃们保护,你要是有胆量,就去那里折腾吧。”
交代管事送人,他不耐烦在家里呆着,愤愤的走出大门,想找个知己说说话。
站在门前,等着下人套车,哪知小厮走了,没人通知家人伺候,兼且家里乱成一团,门外空无一人。
李伯春怒气冲冲的转身回来,就听书房附近有人笑道:“咱老爷脚下也出了妖精,不知顺天府能管么?”
又一个人说道:“顺天府只能治人,不能治鬼,任凭你千军万马,能防得住来去如风的妖怪嘛?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天晓得怎么闹到咱府上来了。”
李伯春听了大怒,喝了一声,里面瞬间鸦雀无声了。管家跑了出去,说道:“车已送姨娘去了萧家村了,其它车子也不在家,轿子随着小姐上香去了。老爷要出门,怕是要雇车了。”
李伯春长叹一声,叹着气徒步出门,人海茫茫,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好。想起昨天见了徐湖,把沈青儿的人情送给了他,徐灏又是个知情的,不如去徐府混一天吧。
打定主意,一步步的朝着内城走去。好不容易走到了胡同口,转念一想停下了脚步,暗道:“不好,我这么大的岁数,又是老前辈,步行跑上门去,那些门吏是见惯骏马豪车的,看到我时,不说您老人家安步当车,倒说李某人做京官穷糟久了。把家里几架车子都卖了换吃的呢,丢不起人呀!”
雇车也不免被人闲话,他踌躇着怎么办呢,信步往街上走去。
忽然迎面一辆马车飞似的撞来,李大人哪能躲避及时?两边都收不住了,高头大马直直的冲了过来。
李伯春手足冰冷,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也不用车子撞了,自己先软软的瘫倒在地。
马儿跃了起来,车轮从李大人身上卷了过去,有人从车子里钻了出来,惊呼道:“这不是李大人么?”
无巧不巧的,那人是郑棠,万幸马车很高,车轮没有碾到李伯春,何况他自己先一步的躺地上了。
惊魂未定的李伯春喊道:“快来救我。”
郑棠气急败坏的骂了车夫几句,赶紧诚惶诚恐的过来把李大人扶上了马车,连连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大人没伤着吧?”
回过神来的李伯春喘着气,说道:“还好还好,差一点就命丧你手了。你要去哪?”
郑棠替他拍打衣服,说道:“我要到徐府去,正好有件奇事,要对徐大人说一说。”
李伯春一愣,心说哪来的奇事,莫非是我家的事被他知道了?
郑棠笑道:“这都是您老人家昨天勾出来的事啊!我今天还准备向你老人家要这个人。”
李伯春感觉不是妖精,既然是去徐府那就去吧,反正去哪都行,只要不遇到什么神仙妖怪,哪都敢去。
车子动了起来,郑棠忽然笑问道:“大人这些天诗债忙吧?”
李伯春一头雾水,摇头不语。郑棠又笑道:“前天被几位大名士逼上了,说武人的诗词雄壮,如今有个大题目,非借助武人的力量,作几首金戈铁马的诗不可。我又不好不答应,但我又不是武人,故此要求助于徐大人,想您老人家的学问,何必舍近求远?求您替我做个捉刀人吧。”
李伯春叹道:“我哪有什么心情作诗?都怪平生太喜作这劳什子,竟作出祸事来了。”
郑棠忙问什么事?李伯春便把妖怪要娶姨太太的事说给他听。
郑棠忍不住抚掌笑道:“子章骷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得了这两句驱鬼的句子,我这题目比状元郎的还要气概,包管等作完了,妖怪便会形销影息了。”
李伯春好奇问他是什么题目,郑棠欣然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纸,他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洗兵马”三字,下面还写着几句小序。
“洪武既作,洪熙斯开。江上红旗,狼烟尽扫,寰中黔首,龙驭犹虚。将帅有环阁之呼,闾阎深倒悬之望。天时如此,人事宜然。方今新祚鼎亨,余孽釜伏
天作之宰,自降福于下民,武以戡黎,傥媲踪于有古,为宣宏德,著威泽于诗歌,同纪殊勋,列音声于雅颂。”
李伯春不免技痒,思索着正要说话,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往外一瞧,竟不是徐府而是沈青儿的艳宅,昨天才把她让给了徐湖,不想进去。
奈何禁不住郑棠的拉扯,听他边走边说道:“李老大人,咱们进去做个惊好梦的门外花郎吧。”
李伯春惊讶的道:“莫非徐灏夜宿于此?他们兄弟岂不成了?”
“没有,没有。”郑棠解释道:“徐府不容易进,咱们先来找徐湖,然后让他请其兄长,岂不方便?”
“哦。”李伯春点头道:“说的不错,万一圣上也去了徐家,撞上了确实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