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不待寇静解释, 楚辞就接过了话茬。
“静哥, 你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任职吗?”
“朝廷规定,凡新科状元, 榜眼, 探花三人需入翰林院上任。你是状元, 应是任翰林院修撰之位吧?”寇静回答得有理有据的。
“不是, 我现在在国子监任职。”
“国子监?”寇静先是奇怪,然后脸色不太好看了, “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
“也不算是吧,我自己也挺愿意待在那里的。国子监乃是一国最高学府, 能在里面任职, 也还不错。”
“国子监里藏书众多, 昔日先父曾借住其间,据说他看了两个多月, 才看完了一个书架。辞弟若有兴趣, 也可去里面一观。”
“对啊,你不说这个我还想不到呢!我还说过几日去书肆买几本书看呢!可惜那时候你送给我的那些书, 我大部分都放在家里了,没有带过来。”自从考完科举, 楚辞就闲了下来, 晚上又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书也只有科举专用书。
“没事,我又送了你一些书, 现在还在途中,没有运过来,过几日你就可以看见了。”
“静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从来都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不行,我也要想一想送你什么东西才行。”
“不用了,刚好我有就送你了,不用费心去为我准备那么多。”寇静看他懊恼的样子笑了笑。
楚辞刚想反驳,就听见张虎在外面叫:“老爷,到城门口了。”
“辞弟,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等其他人过来。”寇静起身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元帅开具的手信在他这里,没有这东西,那些人进不去城门。
楚辞也跟在他后面掀开帘子:“静哥,我目前住在文兴坊内,门口暂挂了楚府的就是。”他还没搬家的原因就是考虑到这个,在文兴坊见面,比去国子监见面要容易多了。
“嗯,等我事情办妥了就去找你。你先进去吧。”
“嗯。”楚辞点点头,然后钻进车厢,让张虎赶车。像他们这样在京中任职的官员,赶着官府制式马车的,门口的守卫军一般都不会去检查,而是直接放行。除非是朝廷下令全城搜捕逃犯时,才会仔细检查。
一进城门,张虎似乎松了一口气,欢快地问道:“老爷,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楚辞看了看时间,说道:“此时应已用过中午饭了,我们先在外面吃点东西,你再送我回国子监吧。”
“诶!”张虎一听吃饭,立刻赶着马车,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家饭馆。这家饭馆门面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吃起来特别地道,而且从掌柜到小二再到厨子,都把自己收拾得特别干净,让人倍感舒适。
两人点了三个菜,要了一壶梅子酒。趁着上菜的时间,楚辞问张虎:“大虎,你一身力气,跟在老爷身边做书童,会不会有点太屈才了?”
张虎有点扭捏:“老爷……其实我也能当管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了,从他当上书童开始,那群一起玩的小厮就在给他洗脑,他们告诉他,一个小厮最光辉的时刻,就是当上管家的那一天。
楚辞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想去军营吗?也许未来可以成为大将军呢!”
“不不不,我不去军营。”张虎头都要摇掉了。
“为什么不去呢?”
“我想在老爷身边服侍,您去哪我就去哪!”
“若我回家耕田下地呢?”
“我力气很大,家里的地都是我耕的,从来都不用牛!”
张虎一片稚子之心,楚辞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人各有志,能过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吃完了饭后,楚辞回到了国子监内。
他让何平去通知外院的所有人,今天下午散学之后先别走,留下来议事。何平点点头,又叫了院中其他小厮,一起去通知那些人。
这还是楚辞自上任以来,第一次开全体教师会。他的计划已经写好了,就等着教师们聚集之后,再将计划真正落实下去。
……
午课的钟声敲响之后,学子们纷纷从学舍赶到教舍里去上课。可是朱明越却怎么也起不来,自早上吃撑以后,他中午也吃撑了。
这人呐,一吃饱喝足就犯困,更别说像朱明越这样体重略超标的人了。他一头栽倒在床铺上,立刻就睡得昏天暗地了。
他们拽他起来时,朱明越死也不起来,闭着眼睛叫道:“他不是出去了吗?睡一觉怎么了!”
“万一他又回来了呢?”
“你们怎么这么胆小怕事啊?他又不是阎王老子,那么怕他干什么!要去你们去,我可不怕他。”强大的睡欲战胜了对楚辞的恐惧,朱明越觉得,大不了就是一顿打,怕什么。
其他人哪能承认自己怕楚辞,当下就表示,他们也不怕。一个个地又躺回床上去了。
朱明越睡得更加心安理得,有这么多人一起挨罚,挨罚似乎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吱呀——”
推门声惊醒了床上的四个人,他们睁开迷蒙的眼睛朝外边一看,此时日已偏西,他们竟然睡了一下午。
“是不是他来了?”吴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脸惊慌失措。
门口的赵清看着床上几人的样子,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就你们这样还逃课呢?放心吧,他今天下午没来班上巡查,你们逃过一劫了。”
“吓死老子了,走走走,去玩蹴鞠。”朱明越睡饱了,掀开被子就招呼大家去玩。
此时已经散学,博士们夹着书本和这些人面对面走过,留下几个白眼和几句不学无术的批评。这些人完全无所谓,大剌剌地从这些人旁边走过。
“唉,你说他们干嘛去?”祝峰颠着蹴鞠,有些好奇。
“谁知道呢?管他们干嘛。”
……
“今天耽搁大家回家的时间了,待会散会之后,由我做东,请大家去明月楼吃一顿。”
楚辞让何平和几个小厮把司业厅旁边的一间空房整理出来,然后将桌子拼在一起,摆成了一个会议室的样子。
这些博士助教们来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便按各个位置上贴的名帖坐下了。
楚辞等他们坐好之后,便从司业厅笑盈盈地走进来,一开口就把大家被留守的不开心抹去了。
这明月楼消费较高,吃一顿要十几两银子上下,他们一个月月薪才四五十两,哪能没事上那边消遣?今天可一定要把这楚司业的钱袋掏空了才行。
“那就多谢司业大人了。就不知你今天把我们聚在一起,所为何事?”有人发问了。
“是这样的,今天这个会议,就是想问问大家,对于外院学子的学业,大家有什么看法?”
当初楚司业骂钱监丞的话大家言犹在耳,这会儿楚辞让发表意见,他们也不说是学生太过顽劣了,只说自己学业不精,未能把学生们教好云云。
楚辞见他们满嘴跑火车,只说一些套话,也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大家都倒完苦水之后,才开口说道:“看来大家都很谦虚啊!不过也不必如此,各位都是我国子监的良才,无论人品还是学业水平都是毋庸置疑的。”
下面的人脸上有了笑意,毕竟谁都喜欢被捧着。
“但是,目前的现状却是,国子监外院的学子们在良师的教导下却无丝毫进益,说出去,于我们的名声大大有碍啊。知道的,会说国子监学子顽劣,不知道的,却会说国子监的夫子都是一群庸才,根本不会教书育人。”
“竖子无礼!”有位老先生拍了桌子,“我们兢兢业业,悉心教导,怎可担此污名?”
“胡老说得很对!我们确实不应该担这种污名。可是要堵住悠悠众口,却实在太难了。他们看不见我们的日夜操劳,只会用每三年考上举人或者进士的名额来看待我们。面对如此情形,我们应该怎样为自己正名呢?”
在场的都是一些文人,文人最重名声。若说这事只和国子监相关,他们还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现在楚辞把这事和他们自己的名声挂了钩,这些人就不得不认真想办法了。
“不如,咱们将那些不认真听课的学子都赶回家学或者府学吧。以免让他们败坏我国子监的名声!”
“钟博士此言差矣,也不说咱们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学生开除,单说开除之后,怎么面对他们的长辈,这就是个大问题。若他们怪罪起来,我就说是钟博士您的主意,您担待得起吗?”楚辞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语气。
钟博士不做声了。
“要不然,把读书的时间延长,一遍不行就两遍,十遍不行就二十遍!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总能学会的!”
“徐博士这个方法好,但是有个问题。学生们多读是没问题,但是很多博士年事已高,坐了一个下午已经够累了,我怎么能忍心再让他们陪到晚上呢?”填鸭式教学楚辞是绝对不允许的。
其他人也都对出这个馊主意的徐博士怒目而视,不就仗着自己年轻点吗?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咱们要靠什么方法才能正名呢?”有个性子急躁点的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了。
“唉,梁兄莫要着急。依我看,咱们不如听一听司业大人有什么想法。他是今科状元郎,又有皇上钦赐的金戒尺,想来必是足智多谋的。楚司业,你就不要藏着掖着,让我等忧心了。快将你的高见与我们说一说吧。”
有人一直观察着楚辞,见他不慌不忙的,八成是想让他们抛砖引玉,现在时机成熟,干脆就由他开口吧。
“哈哈,于大人太客气了。高见谈不上,个人浅见倒是有一些。”楚辞对这个上道的人投去一个友善的眼神,然后再让何平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东西。
“这是?”
各位夫子们看着封面上大大的“国子监计划书”六个大字,心里都有些疑问,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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