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九月之后,天气越发寒凉,此时正是九月初八,距离使团离开已有两天了。
楚辞在经历过极其忙碌的一段时间之后,好好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去了医馆。
“多谢楚司业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楚司业不嫌弃的话,老朽愿当牛做马,报答楚司业你的大恩。”
常春在李大夫和常小的精心照顾下,已经比原来要好多了。楚辞和大虎来到医馆看他时,他立刻就要跪下谢恩,幸好大虎手疾将他拦下,要不然的话楚辞受如此大礼,心中定会不安。
“常老先生,不必如此。我救了你也是在因缘际会之下,你更该感谢的是常小,若不是他孝心可嘉,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楚辞说道,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给人一种十分可亲的感觉。
“常小也是碰到了你,若是其他人,恐怕最多摇摇头唏嘘两声,哪会这么尽力?”一旁正用药杵捣药的李大夫说道,“对了,那个姓朱的赤脚大夫处置了吗?”
李大夫每次提到那个人都要翻个白眼。虽然人人都说同行相轻,但李大夫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讨厌那个朱大夫的。他讨厌的是那种没有医德的大夫,做他们这一行的,吃的是良心饭。李大夫他们每个月都会清理药铺一次,如果发现快要失去药性的草药,他们会整理出来,到时候去义诊的时候可以用上,他们对那种病人是分文不取的。
像这个朱大夫,不想着济世救民,只想着坑蒙拐骗,简直败坏了大夫的名声。
楚辞点点头,说道:“国子监有一学生家里正好是负责管辖那一片的,我把这事一说,他们当天就去查了。这姓朱的作恶多端,被判了抄家流放,因为他药铺里大部分的药都是失了药性后被他低价买去的。这几年,也不知他祸害了多少人。”
“简直是便宜他了,像他这种人,就应该让他自己尝一尝这苦果才是。”李大夫哼了一声,觉得还是有些不解气。
“他马上就会尝到了,听说负责押送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的大嫂曾经去过他药铺保胎,结果吃了几副药后胎儿就掉了。当时他们以为是家里人没注意好。现在真相一出,他们哪里还忍得住?”楚辞也是听那学生说的,他还以为这姓朱的坑了楚辞,所以故意说来让他开心开心。
“唉,庸医误人呐!”李大夫摇了摇头,手下的动作更用力了,似乎在发泄情绪。
楚辞也笑了笑,不再往下附和。
常春刚刚见楚辞和李大夫说话便不敢插嘴,只在一旁听着,这会安静了便也开口了。
“楚司业,若是你嫌老朽太老了,就让常小去侍候你吧。”
常小听了,在一旁猛地点头表示赞同。
楚辞失笑:“常小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来侍候我?我觉得他思维敏捷,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是个好苗子,不如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吧。”
“不可不可!国子监都是贵人待的地方,老朽可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害得楚司业你遭人诟病。”常春一脸惊慌,连忙拒绝。
“无妨的,帮人帮到底嘛。就让他以旁听生的身份进国子监吧,平时无事时就去整理一下藏书阁,就算是勤工俭学了吧。”楚辞心里早有思量,正式的学籍他暂时是办不下来的,国子监不同于其他书院,它上升的途径太多,大家都紧紧盯着,哪能随便让人进来分一杯羹。
“勤工俭学,勤于工,俭于学?”常春拍了拍旁边常小的肩膀,说道:“还不快谢谢楚司业的大恩大德。“
“谢谢楚司业!”常小激动极了,他没想到自己也能去国子监听课!
“你只要一心向学,必能有所进益。我只负责让你进国子监,其他的,都靠你自己了。”楚辞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想获得正式身份,还需要他自己争气。
常小点点头,说道:“楚司业,我会努力的!”
常春说道:“楚司业,老朽还想再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事?”楚辞有些好奇。
“能不能劳烦您给常小重新取个名字?”常春有些不好意思,他当时捡到常小时,见他长得小小的,便取名为“小”,现在他要入学了,再叫这个就有点不好了。他虽也能取,但到底比不上楚司业腹内锦绣。
“这……”楚辞想要推脱,但见他们都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在心中将常小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忽而眼睛一亮,说道:“常小,这个小字不够大气,不如这样,把他的小字改成春晓的晓?毕竟这是长辈赐予的名字,我觉得不用全部改掉。”
“常晓?”常春默念了一遍。
“是的,这个晓代表着破晓,意味着走出黑暗,迎来新生。”楚辞解释道。
常春怔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好,就常晓了,这名字听上去还是一样的,但被楚司业这么一改,倒觉得多了一种味道。”
常晓也说:“多谢楚司业为我改名。”
楚辞表示这不算什么,安置好了常晓后,他把视线挪到了常春的身上。
“常老爷子,我这里也有个去处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司业你直说便是,我经此一事,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说书了,只要有地方可以收容我,老朽都愿意去试一试。”常春脸上有些黯然。
“常老爷子客气了,虽我没听过你说书,但从今日交谈来看,想必你的口才是十分不错的。我给你谋的去处,就是新建的文化公园。”楚辞是这样想的,文化公园虽然景致众多,但迟早有一天人们会看厌了。他必须搞一点特色出来,才能使大家对它一直保持新鲜感。
说书虽然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但若是有了他提供的话本,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常春听了,连连点头,又询问了楚辞一些问题,比如说场次的安排,以及如何收费等等。这些内容楚辞都已在心里规划好了,两个人讨论起来,将原本的计划变得更加完善了。
从医馆回到国子监时,已是近午时分了。楚辞和张虎回来后,直接去到饭堂用餐。
自从三国文会结束后,所有的学生都返校了,国子监又变得如以往这般热闹。在经过了孔子祭和文会一事后,楚辞的威信也大大提升了。只是吃个饭,也不断有学生上前打招呼。
楚辞无奈,看来以后还是打回去吃吧,要不然的话,他吃不好,那些学子也吃不好。
他正想着,又有一个人过来了。
“楚司业好,您正吃着呢?”祝峰笑嘻嘻地过来问好,那狗腿的样子,让楚辞不得不觉得这个家伙是不是又犯什么错误了。
“啊,吃着呢,怎么了?”楚辞慢条斯理地吞下一口饭,反问道。
“呃……没什么,您慢慢吃。”祝峰在他对面坐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楚辞皱着眉搁下筷子:“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是不是又犯错了?”这样被人看着他哪里吃的下去。
祝峰连忙叫屈:“哪能啊,我好歹也是得到流动红旗的人,怎么可能总是犯错?”
“那是因为什么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归不可能啥事都没有。
“那个……就是我爹让我来探探口风,想问问国子监还收不收人。”祝峰看起来有些别扭。
楚辞心里暗笑,原来是想走后门来了。到底还是学生啊,居然不好意思了。
“按理说国子监每年招收新生是在一月底,但也不是没有中途转学的先例。我记得你好像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吧?你爹是想把谁转进来呢?”
对于祝峰他爹没将人直接塞进来而是先询问的做法,楚辞还是很高兴的。不过现在京城里,还敢直接在楚辞面前人五人六的也不多了,大家都知道,楚辞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皇上特许,可以直接进宫面圣的人。
“是傅明安,就是我长姐的儿子,之前全军大比武时,我还带他去过校场,您还记得吗?”祝峰眼巴巴地看着楚辞,努力提醒他。
楚辞略一思忖,还真让他想起了,傅明安,就是那个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看着像是姜显弟弟的祝峰的外甥!听上去虽然有些拗口,但楚辞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年纪还小吧?怎么不去蒙童馆?”国子监是没开设蒙学的。
祝峰有些无奈,说道:“也去上过一段时间,可是蒙童馆里教的东西都是他学过的,后来就再不肯去了。每天只待在家里自己看书。”
“哦?怎么不请个西席呢?”
“也曾请过,可惜是个无真才实学的,被我姐夫随口问得哑口无言。姐夫怕这样的西席误人子弟,就一直在找好的,可惜实在难以找到。”
楚辞想了一会,问道:“他今年多少岁了,书读到哪里了?”
祝峰一听,便知这事有些盼头了,顿时高兴地说:“他今年正好十岁,书读到《论语》了,和我学得差不多。”
“……”楚辞看着他傻乐的样子,不由扶额,进度都被小外甥赶上了也不在意,是个心大的,“那你今日回家一趟,明天带他过来,我考校一番,若跟得上,就让他暂时在国子监读书吧。”
规矩还是要有的,国子监名气打出去后,肯定那些外面的人也会想着要转过来。有些人可以不见,但还有些人却推拒不了。考校一番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口。
“谢谢楚司业,我散了学就回去!”祝峰高兴极了,能够成功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回家就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