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的是何道?
“既然提学大人有心讨论一二,那下官就说一说, 如有不当之处, 还请大人见谅。下官认为,这传道,传的自然是为人处世之道了。”
“那大丈夫立世, 应当如何呢?”
“下官认为, 首先第一点要做到的就是爱国。有国才有家, 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抛之脑后, 那么这人身上即使有再多道。
杜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楚辞并未加上忠君二字。但其实, 忠于国比忠于君要来得更值得人尊敬一些。不过,这种大不敬的想法, 杜玉是不可能宣之于口的。
“第二点, 是为敬业。《韩非子》中曾说, 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 上乃无事。若所有人都能在把各自要做的事情做好,各司其职, 互不干扰,那么咱们大魏朝一点会非常安定且繁荣。”
杜玉想了想, 然后又点头表示赞同。如果为君者能做到勤于治国, 爱民如子;为官者能够廉洁公正, 秉公办案;行商者可以做到兢兢业业,童叟无欺,那便可使天下众民安居乐业,大魏国运自然蒸蒸日上。
“第三点,诚信。孔老夫子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诚信乃立身之本。如果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够诚信待人的话,那么此人一定也能取得大家的信任。正所谓民无信不立。国如此,人亦如此。”楚辞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添了一句,“当然,如果是在战场行军布阵,面对凶残的敌人之时,倒不必这么做。”
杜玉也笑了,这年轻人说话挺有意思的。不过,显然都很有道理。
“还有吗?”
楚辞神秘地笑了笑,说出了最后一点:“第四点,友善。”
“友善?”杜玉跟着念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而后恍然大悟,“孔夫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想说的是,只要一个人以善待人,那么自然能仁人无敌于天下?”
楚辞微笑颔首:“正是。毕竟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
楚辞走后,杜玉坐在厅中若有所思。方才这楚辞一番话,确实给他解释了何为道。他说的十分详细,想来心中早有章程。不过,世间真有人能做到楚辞说的这些吗?
他思考了良久之后,心中仍然没有答案。不过,这不妨碍他对今天听到的这八个字的喜爱,并且这就是他以后要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了。
杜玉铺开宣纸,以笔蘸墨,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下了“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八个大字,并且于下方题上了十八居士几字。之前他询问楚辞时,楚辞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也不知这十八居士是何许人也?据说他说过的不止这八个字,而是二十四字箴言。若有机会,真想与其促膝长谈啊……
楚辞忽悠了一把杜玉就回客栈去了。他当初学这些的时候别提多卖力了,好东西自然是要拿来共享的不是?便宜那老头儿了,聆听了一波来自现代总结出的崭新理念。
不过,杜玉也帮他解了个疑惑。当初他明明听皇上说,南闽省正提学是个叫齐鲁直的昏庸官员,怎么到了才发现是杜玉?他问得委婉,杜玉却答得坦然。
原来这南闽省因为疆域辽远,两头相距就像隔着一个省,又因民风彪悍,管理起来十分不便,所以提学司当初是委派了两个人下来的,一人执掌一边。只不过,由于那齐鲁直较为擅长钻营,每逢述职之际,南闽省官员都只提到他,所以天和帝对此人印象也比较深。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他在皇上面前刷了存在感得了好处不假,但一旦出现问题,他的责任也比较重。因为当初朝上左相的一番话,让天和帝一封密折将那齐鲁直骂得狗血淋头。他又气又怕之下,人就病倒了,此时还在家里将养,上不了衙门。
楚辞心里暗喜,那个齐鲁直一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还是让他在家多休息一会吧,有这位杜大人在就行了。
拜访过南闽省的所有领头人物之后,楚辞的仪仗终于弄出来了。他想起当年提学大人来给他发那“贤良方正”匾时所享的仪仗,再对比眼前的,似乎他的要气派一点。
因为他乃一府提学,官职位同知府,虽无其他实权,却享同等待遇。除了什么回避肃静牌、尾枪、乌扇、黄伞等等随行仪仗之外,还要“鸣锣开道”。
知府仪仗出行鸣锣,需要打九棒锣,其意为“官吏军民人等齐回避”。除此之外,还要有人边喊着“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的口号一路前行,提醒他们要亲近百姓,爱护子民。
南闽省的省会在富州府,距离楚辞即将上任的漳州府大约有七天左右的路程。不过,这是坐马车的速度。像楚辞这样带着仪仗上路的,恐怕就要耽搁十天左右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十八了。耽搁十来天的话,恐怕到那就要过年了。
像他们大魏朝的皇帝们大多还是勤奋的,像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也只休息七天。每年的除夕封笔,正月初七开笔。朝廷的官员们自然也是一样,每年除夕封印,一切事务暂时搁置不处理。待正月初七开印之后,再来处理公务。
按照楚辞的想法,自然是越快到漳州府越好的。他想赶在封印之前,了解一下漳州府的教育水平。
自被外放之后,他就搜集了很多关于漳州府的资料。经过再三验证之后他发现,这漳州府,应该是南闽省最穷的了。它地处偏僻,再往前便是茫茫大海,四周渺无人烟,商道开辟的水路也不在那儿,偌大的府竟然连一个码头都没有。
再加上此处田地贫瘠,除了府城之外,其他县城的大部分人都是以打渔为生的。偏偏那里的市场购买力也很小,到手的东西销不出去,只能砸在自己手上了。
经济状况如此糟糕,人民的温饱尚且满足不了,还谈何教育呢?
楚辞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马上也要成为海滩边的一条咸鱼了。
亏他当时和寇静静夸下海口,说他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回京城。现在看来,难搞得很呐!万一他要在这里蹉跎数十年的时间,寇静静会等他吗?
楚辞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画面:他在漳州府风吹日晒,逐渐蜕变成了一个干巴黑瘦的模样,等他回京之后,寇静仍旧是那高大英俊的样子。到时候他肯定温香软玉,气质美男抱满怀了,还记得他楚某人是谁吗?
楚辞被自己的想象虐出了一滴眼泪,忍不住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停轿!”
轿子刚落地,不等楚辞询问为何突然停下,就有一个衙差打扮的中年人上前询问:“卑职听见大人频频叹气,可是这轿子不够舒服?大人要不要下轿休息一下,待到前面的镇子里,卑职马上为大人换几个妥帖的轿夫。”
“不用了,继续启程吧。”楚辞说道,心里囧了一下,这隔音咋这么差!
其实他不喜欢坐轿子,这种以人代畜的行为,早该被叫停了。可是他不得不坐,现在才刚离开城门不久,周围来往百姓众多,他穿着官服冒然下轿,只怕要被两边的百姓围个水泄不通了。
幸好他让大虎的马车停在前面的岔道口,到时候没人了,他还是坐马车吧。仪仗虽不能少,但抬空轿子可比抬人轻松多了。
至于楚辞为什么不先坐马车离开,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怕有人会拦路喊冤。
也许是受电视小说的影响吧,楚辞总觉得每当官员出巡或上任时,都会发生那种拦路喊冤的事情。万一到时候有人拦他的轿子,他又不在上面,耽误了案情可怎么办?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辞坐着马车跟了仪仗队一路。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无论是喊冤的还是劫道的,一个都没有。
好在,一路虽然无聊,但总算有个好处。他们越往漳州府走,天气就越暖和。虽然棉服还要穿着,但至少不用受那凛冽寒风的“爱抚”了,也不至于捧一会书手就冻得僵硬。
手脚不冷了,楚辞动笔的时候就多了。除了给家人还有先生去信之外,楚辞最喜欢的就是给寇静静写信了。
自九月底他离开京城,已经给寇静去了七八封信了。算算时间,前几封怎样也应该到他手上了,可他就是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也不知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楚辞摇了摇头,把心里的不安甩开。也许是因为刚定情不久就被迫分开,所以他有些患得患失,心里总是会忍不住产生点自我怀疑。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多余的。按照寇静静的性格,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对他有多好,楚辞也明白。那么久的单相思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在这时候撒手呢?
唉,总得来说还是一句话,异地恋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啊!
饱受折磨的当然不止楚辞,寇静也深受其害。他的心愿刚刚达成,眼看着就要迈入夫夫没有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一道圣旨便似那王母头上的金钗一般,刷的在两个有情人中间划下一道比银河还宽的大海,怎能不叫他扼腕叹息不已呢?
而且,那地方还存在危险。寇静每天完成神机营的任务之后,最喜欢的就是看海图了。南闽省那片海域的海图,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闭上眼睛,就能在他的心里呈现出来。
他越看越觉得心慌,漳州府一带岛屿众多,最适合水匪藏匿其中,万一他们哪天上岸去作恶,百姓们就要遭殃了。按照辞弟的性格,他能龟缩于城中吗?
寇静叹了口气,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也不知道徐叔那边有没有派人过去保护辞弟,他寄出的那些信至今仍未得到回音,真叫人担心呐!
……
与此同时,刚刚出关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的徐管家志得意满地回了大魏。这次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小少爷想没想他?这次谈成了生意,以后他这把老骨头就再不用到处走了。
“徐爷,您出关的这段时间,家主来信了!这些信小的们也不敢拆开,就等着您回来看呢!”
徐管家胡子一翘:“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快,拿出来我看看!”
“这不是不清楚您老人家到哪了吗?”
下属一边赔笑,一边赶紧拿出寇静寄来的一大袋包裹,徐管家拿出信一看,立刻吩咐道:“连夜赶路,去最近的码头,然后咱们乘船去南闽省。”
“啊?”
“啊什么啊?!快吩咐下去!要是赶不及,你小子可就闯了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