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乱臣贼子?!”左相喝到,他眼神凌厉地看着纪平,似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纪平被他吓了一跳,左相在朝中素有威严,他原本还想着与他套近乎,却被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一顿,全然不顾他国舅爷的体面。
“当然就是你们这些人,伪造圣旨,私封太子,妄想把控大魏江山,你们对得起圣上吗?”
这些话,是他们早就想好的。其实都发动宫变了,还在乎什么名声?但能够占据大义,扯一块遮羞布,让明面上好看点,大家也是很乐意的。毕竟那些文人骂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恶毒。
这倒打一耙的话,将众人气了个倒仰。
“就凭着大皇子这些年来做的桩桩件件,圣上要是选了他当太子,才是真的糊涂!尔等还敢打着这个名义造反,真是不知所谓!”
御史台的人也开腔了,这纪平是皇后的人,他自然认为他们造反是为了让大皇子当皇帝。
“哈哈哈,”纪平放声大笑,“圣上当然不会立大皇子为太子,他要立的明明就是二皇子。只是有人私心作祟,觉得八岁孩童更好掌控,才伪造了圣旨。念在尔等不知根由,老夫可以放你们一马,只要尔等愿奉二皇子为帝便可。”
二皇子此时并不在外头,他和其他皇子皇女们,此刻都在陵寝的宫室之中。他们是先进来的,按照钦天监的说法,这处阴宅需要有些龙气坐镇,才可保张贵妃下辈子福寿延绵。
这宫室造的比较深,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是否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但无论听没听到,都对眼前的这种局面无计可施。
面对纪平无耻的话语,一个礼部的老臣气得满脸通红,声嘶力竭地骂道:“呸!无耻老贼,我们便是死,也不会屈从于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原来大皇子并没有撒谎,他才是张贵妃之子!皇后……不,纪氏那个毒妇,混淆皇室血脉,做出如此不容于天地之事,她不配当国母!”
纪平脸色一变,阴狠地说道:“把他给我抓上来,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他的嘴还能有多硬!”
两个高大的叛贼走下去,那老臣很快就被抓了上来,他读了一辈子书,念了一辈子的仁义道德,自然不会在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板时辱没了自己的清名。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纪平,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似尔等乱臣贼子,迟早会有报应的!圣上很快便会醒来,你们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纪平先是生气,而后冷笑一声:“只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幕了。”
他转身看向其他人,威胁道:“你们都好好看着,如果一定要和老夫作对,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识相的就赶紧跪下投靠二殿下,动手!”
“且慢!”
一个声音高喊着,正要下手抹断那老臣脖子的叛贼迟疑了。他看向纪平,等他发话。
纪平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时竟没看到出声的那个人。很快,有人一边说着“借过”,一边从人群后头挤了过来。此人站在后头,看样子不是朝廷大员。
此时还要强出头的人,显然是很不理智的。除了站在最前头的超品和一品大员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吓得挤在一起,一声都不敢出的,生怕会被他们注意到。
“你是……楚辞?”
待看清挤上来的人时,纪平迟疑着念出他的名字。他只那次上朝时见过这个人,相对于他的长相而言,他对此人的口才印象更深刻。而且皇后,也在信中几次提到他这个人不得不防。
“正是。”楚辞朝他拱了拱手,还仰起头朝他笑了笑。
这一举动,和其他怒目圆瞪的大臣们完全不一样,纪平顿时就来了兴趣,把皇后说的话抛在了脑后。
“刚刚那一声,可是你叫的?”
楚辞说道:“正是在下,刚刚一时情急,不得不先声夺人。”他一脸羞愧,似乎是觉得这样做很不体面。
“你为何要阻止老夫杀了他?”纪平盯着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楚辞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在下出声阻拦,是在为大人着想。这老头,杀不得啊!”
纪平冷哼一声:“到现在这个时候,可没老夫杀不得的人,外头的那些侍卫都已经解决掉了,你们现在是插翅也难逃。”
“大人,这您可就错了。杀人虽能图的一时痛快,可却为往后留下了隐患。若一个处理不当,说不定便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楚辞苦口婆心,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呵,你这话倒有意思。你倒是说说,杀了他能有何隐患?”横竖他们要等宫里传消息过来,现在他有的是时间听这人说话。他就不相信,这楚辞在他手上,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在场的大臣都没出声,此时不论是讨厌楚辞还是欣赏楚辞的人,都挺佩服他的胆气。楚辞一向以能言善辩闻名于朝野,他们也想听听,楚辞到底会说些什么,又能不能保住于老大人一条命。
“这隐患可就多了,您想要杀了他,不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吗?以他之死来震慑我们这些臣子,让大家惧怕之下,能奉二殿下为帝,对也不对?”
纪平还真是这么想的,闻言只哼了一声:“对又如何?”
“那您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不仅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反而会使下面的人群情激奋呢?这位于老大人,一辈子兢兢业业为大魏做贡献,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封后大典就是他主持的吧?这样的一个人,就因为几句话就被杀了,岂不是让人觉得您心胸特别狭窄?这样一来,人人自危,以前得罪过您的也会想,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让自己死的壮烈些,到时候大家一同反抗,您怎么办?”
楚辞抛出的问题,纪平倒真没想到过,不过他有解决办法:“一人反抗,便杀一人,十人反抗,便杀十人,老夫就不相信,这里人人都不怕死。”
他话音刚落,楚辞便嗤笑一声:“大人的做法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没等纪平高兴,一个但字就来了。
“但……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杀的人多了,这官谁来当?天下谁来管理?到时候即便新帝能够登基,凭他一己之力,可能管理好整个大魏?”
纪平很是不服气:“当官有什么难的?杀了他们,多的是想要补上来的,没有他张屠户,百姓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啧啧啧,大人啊,您这就说的不对了。当官容易,当好官却难,当能干的官更是难上加难!没有数十年的经验积累,遇到突发事故如何能够应对?就比如说发生雪灾,水灾,旱灾等等,您是想新帝刚登基,就让百姓怨声载道吗?”
纪平被问住了,他虽觉憋屈,可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干一些杂事还行,让他统治一方,出谋划策就是在为难他了。当初他那个皇帝妹夫也不是没提拔过他们,可最后都因办事不利而被撸了下去,整个朝堂之中,他纪氏一族连一个上常朝的资格都没有。与他交往的,大约也是这样的人,假设那些事由他们去做,可能办好?答案是否定的。
“照你这么说,我不能杀他们,也不能杀了他?”纪平很是憋屈。
楚辞用力点头:“当然!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纪平刚想跟着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指着楚辞说道:“好啊,老夫差点被你绕过去!你说这是为了我们着想,可老夫怎么记得,当初在早朝时替大皇子说话的人就是你?你当时可不是支持二皇子的!”
被他指着的楚辞,听到他这一番话,却没有一丝心虚。他道:“当时是太子监国,在下自然要顺着他的意思办事。现在情况有变,此一时彼一时了,在下自然要开始替新帝着想了。”
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纪平一时失声,也让大臣们对楚辞怒目而视。他们还以为楚辞是想保住于大人的性命才与他虚与委蛇,可没想到,此人竟然见风使舵,早存了投靠叛贼的心思,留住他们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为叛贼办事罢了!
“呸!无耻小儿,老夫不用你在此惺惺作态!”于老大人狠狠瞪着他,“老夫原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与他们蛇鼠一窝,倒戈相向,你对得起圣上吗?”
楚辞不屑一笑:“于大人,难道你没有听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吗?况且你这句话说的不对,什么蛇鼠一窝,二殿下可也是圣上血脉啊!我们不过是想为圣上寻个明君,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大加反对,你们才对不起圣上呢!纪大人,您说对吗?”
“哈哈哈!”纪平看着他们气得要死却没法反驳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这楚辞果然是个人才,要是他早站在他们这边,自己又何需平白受那些冤枉气。
他拍了拍楚辞的肩膀,赞道:“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是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要识趣得多。我记得当初你,你,还有你们,不都是支持立二殿下为太子的吗,现在要满足你们,怎么还不高兴了?”
被他点到的那些人,俱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当初我等以为他文成武就又宽以待人,有圣君之相,才一力推举于他的。”和虞稷比起来,哪个人不显得优秀?
“因圣上立下太子之故,我等才遗憾作罢。现在看来,圣上果然没看错人,他伙同亲母杀害养母,栽赃兄长,现在还敢造反,我们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举荐他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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