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灭门案后,明扬城不久也就易主了,守城的护卫兵并不是什么勤勉治城的好军队,明扬城也就在纸醉金迷中沉寂了很久,直到如今再易主。
一个小小的杜家,不仅成了禁忌话题,也逐日湮没在光阴里。
穆南城的车队缓缓入城,大概是顾忌穆南城的面子排场,新守城军的头领林北澍亲自到城门迎接。
新军守城,上任三把火,城楼上有莺莺也觉得陌生的旗帜和面孔,齐刷刷的一排城门守卫军,面色严峻地平视城外风光。
唯一不变的,是街道上,看起来永远诚惶诚恐的百姓。
穆南城靠着椅背,英眉微皱,刚刚摇下车窗迎合的笑意早就消失贻尽了。
尽管莺莺在内心叮嘱自己千百回,一定要掩饰好内心翻江倒海的情感,但是沿着熟悉的青石板,慢慢驶近曾经的家府时,她的手越攥越紧。
往日的杜家,药草香弥漫门前院后,每日一大早院里的伙计便开始忙碌晒药材,准备开铺面。
若是这个时候,父亲应该还在柜台前,清点早上的账目或是在重阅下午预约的病人名单。
杜府的大门出现在车窗外时,穆南城显然听见了身边的莺莺,喉间发出来一声细微的哽咽声。他情不自禁地张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冰凉,颤抖。
令他惊讶的是,莺莺会紧紧反握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地攥住,纤细冰凉的手指,柔软地攀附着他粗糙的大手,像极了什么水生动物。
“快到了。”他侧身,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握住自己的手,安慰道。宽厚的肩头似无意地挡住了身后破败落尘的杜府大门。
车厢那边的柳絮,眼神飘过这一幕,柳眉微蹙。她总觉得穆莺莺的身份不明朗,穆南城这些小动作被她留意在眼中更是别扭,怎么看都不太像穆南城口中说的兄妹。
这小小的车厢,却让柳絮感觉到和身边人的距离遥远至极。
庆功酒在晚上,林北澍把穆南城一行人安排在曾经的县太爷府上休息。
莺莺记得自己年幼时,还能见到县太爷骑马出巡,街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就会分开一条路。
往日看着娇气高傲的柳絮,一下车便忙里忙外地指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家主母,完不是在将军府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贵样子。
穆南城一下车就主动打伞把莺莺罩在身边,步履匆匆地走进县太爷府林家大院的门。
两人走进院里,身后也就只有小莲在提拉着衣服包袱了。院子被林北澍提前派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今晚可以不去庆功宴吗?”莺莺在他收伞的时候,小声地问。穆南城收伞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低沉地回答“不能。”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答应你,这次来明扬城,会带你去祭拜先人的。”他说,语气温和,却也不容置喙。
莺莺点头,来明扬城她也怕被灭门的仇家盯上,不想出席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牵连穆南城。
“我会保护你平安无事的。”穆南城明白她害怕,补充道。
庆功酒在往日城里最大的制糖大户王氏府上设宴,至于王氏一族怎么弃老宅而逃,有人说是怕被战争波及所以逃往国外,有人说是家族破败了所以去逃难了。究竟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
权势时运,不都是一个风水轮流转吗?
那夜一别快一年,明扬城的很多事物,都暗戳戳变了样。
穆南城让两个人都穿上明艳的旗袍,画上精致的妆容,就是为了不在衣饰打扮上看出太明显的区别。
莺莺看着镜子里自己张扬又精致的妆容,有些不习惯,正要回头,身后的柳絮轻轻摁住了她的肩头。
“别急,我帮你把耳环戴上。”
莺莺觉得耳垂一凉,柳絮手一拿开,耳坠便一沉,是一对闪着温柔光亮的珍珠明月珰。
“真是个美人。”柳絮看着镜中的穆莺莺,嘴角一勾,说。
莺莺抬手抚摸耳坠。镜子里的莺莺,妩媚妖娆,风情万种,是她自己也不曾想象到的样子。
“你和将军,究竟什么关系?”
莺莺一怔,看着镜子里自己身后的柳絮,柳絮仍旧是微笑着,只是锐利警惕的眉眼间似乎暗藏危险。
“兄妹。”莺莺说,发出的声音微弱没底气,连她自己也不能信服。
“是吗?”柳絮的纤手搭到她双肩上,微微俯身,看着镜子中似姐妹花的两人,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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