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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强光闪过,陈溪野眩晕片刻,再睁眼时便站在了这个逼仄的小巷中。
“我跟这个娘炮说话,关你屁事儿!”陌生的年轻男声在耳边响起,陈溪野一激灵,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
说话的男生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校服,头发挑染成黄色,满脸的不好惹。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差不多的混混虎视眈眈的站着,完全封死了小巷通向外面的路,校服上二中的标志清晰可见。
“等等。”陈溪野有些茫然,下意识的伸出了手,猛的发现不对劲。这指头胖乎乎的,而且比他自己的小上太多。视线被过长的碎发挡住,连发型都不是原先那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做梦?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面的男生继续道:“你看看你自己什么货色,人家袁昊天是你高攀得上的?”
袁昊天?陈溪野心跳加快,这名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见过。
对方见他沉默了,以为是被自己吓住,气焰愈发嚣张起来,甚至想上前动手。
“卧.槽,你想动谁呢!”站在旁边的人忽然开口,陈溪野这才发现旁边这个脸颊上都是雀斑的小男生,他激动的把人往后护,“这是实验四中的地盘!敢在这儿打人你们也是找死!”
实验四中。陈溪野倒吸一口凉气,再结合上刚才黄毛说的那个名字,这不恰好就是他前不久看完的一本狗血小说里的设定吗?
难道说真的穿到书里面去了?
陈溪野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清晰的疼痛提醒着他这绝对不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黄毛叫嚣着把人推开,雀斑一下子摔到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下一秒钟那几个混混就站到了眼前,黑压压的影子带给人巨大的压迫力。
“我说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鸟样,”黄毛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他伸手揪住陈溪野的校服衣领,强迫人和他目光对视,“陈—溪—野—拜托你醒醒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黄毛拖长声音喊出名字的那一刻,一切的不真实感都如潮水般消散而去,灵魂仿佛破开了某种透明的阻碍,真正意义上回归了这具身体。
陈溪野感受到了呼吸,心跳…视线如同擦开雾水的玻璃,他甚至看清了黄毛校服胸口位置上袁昊天名字的缩写字母。
“操,说也说不明白。”黄毛翻了个白眼,他松开陈溪野的领子,猛的推了他一把,陈溪野和雀斑摔到了一起。混混们笑起来,像得了什么暗示似的,一步一步往前逼近,空间愈发狭窄。
陈溪野太阳穴一阵刺痛,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灌进脑海里,虚幻的片段中他看见以黄毛为中心的这群人不止一次这样堵截自己,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事情太多太令人震惊,实在无法一下子消化。陈溪野晃了晃脑袋,把杂念全都抛于脑后。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眼下这几个混混。
陈溪野沉了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僻静的小巷子,虽然刚才雀斑男孩说了在实验四中附近,但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求救也应该很少人能听见。巷口被完全堵死,身后是一堵不矮的墙,若是能翻过这堵墙,那就好办了。
陈溪野把目光放在了砖墙旁边的破旧垃圾桶上,雀斑男孩悄悄捅了捅他的胳膊,轻声道:“小野,今天好像逃不掉了,我冲上去跟他们拼了,你找准时机逃出去。”
“这样,”陈溪野环绕四周之后皱眉想了一会儿,侧头悄声对雀斑道,“看见后面那堵墙来吗?等会儿我数三个数,咱们一块儿翻过去。”
那群人越逼越近,黄毛撸起袖子,拳头下一秒钟就要砸到脸上了。
“三…二…一!”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雀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倒是反应很快,一转身,小跑踩上了摇摇欲坠的垃圾桶,借着高度双手一攀,顺利蹬上墙顶。墙根下的垃圾桶却晃了晃,最终“轰”的一声倒下。
糟了,这下小野可能上不来了。雀斑目光焦急的盯着另一边。
陈溪野趁他们这边没有反应过来,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对着黄毛肚子就是一拳。
助跑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黄毛连带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和身后的那些混混滚做一团。
他迅速转过来,瞥了一眼倒塌的垃圾桶,陈溪野深吸口气,正准备往那边冲刺的时候,后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揪住了。
黄毛忽然捂着肚子冲过来,不管不顾拧住陈溪野的胳膊,然后朝他的小腿踢了好几脚,“死娘炮!别以为你跑得了!居然还敢打老子!”
小腿肌肉火辣辣的疼,陈溪野一瞬间怒不可遏,闫老师不止一次和他强调过芭蕾舞者的腿就是生命,这人居然敢踢自己,还踹的那么用力!
陈溪野一矮身,转过身子来挣开了黄毛的束缚,他扬手,狠狠揪住了黄毛的头发,借着他的惯性狠狠往墙上一砸。
黄毛被砸的眼冒金星,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额头上鼓起来一个大大的红疙瘩。
其他人一下子愣在原地,连雀斑都蹲在墙头张大了嘴巴。
“饶了我饶了我!”黄毛捂着额头,哭腔都出来了,他闭着眼睛表情挣扎,陈溪野喘口气,缓缓松开了抓住他头发的手。
也就一两秒的空当,黄毛还没等陈溪野转过身,立刻蹲着撕心裂肺的朝其他人喊:“操!愣着干什么,给我收拾他啊!”手臂直直的往陈溪野的方向指,黄毛眼里迸出要吃人的火花。
周围的帮手顿了顿,一窝蜂的朝陈溪野那儿上。
陈溪野及时冲刺,小腿猛地发力,斜踩上墙面。这一跳惊人的爆发力居然让陈溪野双手够到了墙边,并迅速紧紧扒住。
“快快快!”雀斑拉着陈溪野的手臂,一点点把人给拖上来。
小混混们此刻才刚刚跑到墙根下,狼狈不堪。
雀斑站在墙头叉腰,咧开嘴笑道:“你倒是上来啊!不是挺能耐的吗?”
“快走。”陈溪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利索的跳下了墙。雀斑点头,冲黄毛他们做了个鬼脸,和陈溪野一块消失在了墙的另一边。
脚下灰尘溅起,陈溪野和雀斑同时呼出一口气,相视而笑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站了黑压压的一堆人。
目光向上,下巴长满青茬的高大警察朝他们笑笑:“有四中同学举报,说你们在这里打群架。小同学,另外那几个呢?”
雀斑面如菜色的张大了嘴,他看了看陈溪野,认栽似的往后面指指——黄毛捂着脸痛苦面具,好不容易爬上墙,正要咧开嘴笑几声,结果看见眼前的警察又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表情好不精彩。
小混混们一扫嚣张气焰,一个个憋屈的不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熟练的用双手抱头,蹲在墙头全缩成了小鸡仔。
“走吧,去哪儿还用我说?”警察叔叔啧了一声,摇头喊他们几个自己跳下来。
派出所离这里不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去,引起街上不少行人侧目。
穿书第一天,陈溪野便被“扭送”到了派出所,丢人也不是这么个丢法。
他垂下脑袋叹了口气,和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一块儿蹲在了派出所角落,听警察同志的喋喋不休。
“这个月都几回了,你们自己数数……”
“肯定又是班长告的密,”雀斑愤愤不平道,他侧着头小声和陈溪野抱怨。
“那个最边上那小同学,叫白阳文是吧?你看我都认识你了。”雀斑突然被,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了头,警察继续道:“来,给大家讲讲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白阳文站起来时清了清嗓子:“都是他们先下的战书!说什么我们小野配不上袁昊天,还写什么是男人就来单挑,我们过去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人!是他们先不讲武德……”
黄毛他们老早就有不良记录在案了,这次被抓少不了好好一顿教训。他们抱头缩成一团,听着白阳文的话又恼火又没办法反驳。
路过端水的一个警察小姐姐忍不住笑出了声,抖着肩膀从一排蹲着的不良青年夹缝中穿过去。
陈溪野借着空当,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又悄悄看着这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他的的确确穿越到了那本狗血文里面,还穿成了里面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疯批。
在书中,这个炮灰不仅设计陷害主角受,还对主角攻,就是黄毛提到的袁昊天紧抓着不放,死缠烂打,是个推动剧情一流的工具人。后期也是因为他的告密,间接害得钢琴天才主角受差点弄断了手指。
正是因为大大小小这么多污点,导致他成了全书最令人讨厌的角色。
当然,角色最后的结局也异常惨,先是爱而不得导致精神失常,最后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陈溪野不禁叹了口气。
现在的剧情他在白阳文嘴里了解的差不多了,大概是原主又一次大胆求爱邻校学霸袁昊天,惹来众多拥护者看不惯,黄毛今天的单挑就是因为这个。
“行了行了,”警察打断了白阳文义愤填膺的长篇大论,扫了一眼地上蹲着的少年们道:“排队把信息都报上来,一个个的喊家长过来领走!”
陈溪野乖乖的和白阳文走到了警察姐姐面前,态度良好,积极认错。
“他叫陈溪野,年龄和我一样,都是十四岁。”白阳文撇撇嘴道:“江北实验四中,初二八班。”
陈溪野抬眼,初二?
这个时间节点有些微妙,若是按这样来看,那就刚好是这本小说的故事正式开始之前!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从头开始,把结局给改写?
陈溪野心脏跳的厉害,连脸也跟着发红。之前因为太过震惊而忽视掉了一些细节,他试着小心翼翼的转了转脚踝,惊喜的发现原身拥有良好的身体基础。
要是从现在开始努力练习的话,说不定能拥有重新登上舞台的机会。
见陈溪野一直在发呆,白阳文干脆把资料都帮他报了上去,反正他们俩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说的信息八九不离十。
一位,二位,前擦地…陈溪野兴奋的在桌下做着芭蕾脚部基础动作。
上一世因为一些意外,导致他跟腱断裂,在原本最辉煌的时候告别了芭蕾。上天既然再给了他一次机会,那就一定要好好珍惜。
到底是作业不好做,还是舞房不好玩。有那闲工夫追人,还不如多练几遍大跳,多刷几套题。
思绪忽然被高跟鞋的声音打断,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艳俗的女人,脸上化着很浓的妆。女人看见陈溪野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虽然厌恶,但她几乎是立刻就将这种情绪隐藏了起来,得体的朝警察点点头。
“谁的家长来了?”警察好脾气的让女人在身后的座位上坐下,目光巡视过地上蹲着的一排青年。
几秒钟的尴尬停顿,蹲着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站出来回应。
女人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她开口,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阴阳怪气:“陈溪野,你闹脾气也应该有个度,就算再怎么不承认,我依旧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家长。”
白阳文暗暗朝她翻了个白眼,“疯女人。”
原来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书中原主的继母王丽姝,陈溪野恍然大悟。
书中写原身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没过几年就娶了她。
陈溪野稍微沉了口气,一些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王丽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天天在父亲面前挑拨离间,对原身苛刻异常,冷语相向,甚至有好几次诬陷原主偷东西。吃冷饭、淋雨回家这些已经是常事。
陈溪野按耐住心中的情绪,冷冷的回了她一句:“既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家长,又怎么会在孩子离家出走半个月之后不报警?”
负责做记录的警察姐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向王丽姝,目光中带了点怀疑和质询。
王丽姝的表情瞬间跟吃了苍蝇似的,这小王八蛋平时不是一声不吭就是狂飙脏话,怎么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定了定心神,白了陈溪野一眼说:“你现在人不是好好的?少说点疯话出来糊弄警察!”
王丽姝轻轻冷哼一声,“警察同志,我人也来了,待会儿还有个急事儿,您看?”
“行,感谢您的配合。”警察平时这个点也忙,都是些不太大的事情,于是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把人领走了。
白阳文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可怜兮兮的朝陈溪野道别。后者点了点头,跟着王丽姝走出了派出所。
王丽姝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目光瞥见陈溪野因为攀墙而蹭脏的校服,她啧了两声道:“这衣服脏的是要丢谁的脸?传出去还不得说我天天虐待你?”
陈溪野从她语气中听出不悦,一句话没说,干净利落的把校服给脱了下来,歪头问:“现在可以了吗?”
王丽姝挑不出什么差错,只好吃瘪的“哼”了一声。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奥迪朝这边开过来,王丽姝脸上堆起笑容,向车子浮夸的挥了挥手:“这里这里,亲爱的你怎么才来?”
陈渠粤板着脸把车窗缓缓降下来,一看见跟在后面的倒霉儿子就没好气,“啧,上车。”
这一位估计就是原身的父亲了,陈溪野拉开后座的车门,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个小姑娘,年纪大概七八岁左右,头发卷翘,洋娃娃那样的夸张打扮,手里还特地抱了个粉红芭比。
陈溪野朝她笑笑,却没想到坐上座位的瞬间,这小姑娘故意挪了好远,一脸嫌弃的用那副细嗓子抱怨,“妈妈!不是说好不带上他的吗?”
“小晚别闹,时间快来不及了,咱们还要去机场接你周周哥哥呢。”王丽姝转过头来温柔的安抚。
陈丛晚白眼快翻上天了,她不情不愿的“啊”了好久,最终妥协下来,专心致志的摆弄芭比的头发。
陈溪野瞬间便对这个家庭的期待消失殆尽,薄情的生父,势力的继母,还有一个刻薄的妹妹……他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目光向下,看见自己脚上穿的脏兮兮的球鞋。
没关系,他还有芭蕾。一想起这个,陈溪野心里就像泛起无数希望的光亮,再艰苦的岁月他都撑过来了,还怕这些吗?
车子缓缓驶出街口,两旁的商店橱窗里都亮起了灯,闪烁如天边的银河。星期五傍晚正值出行高峰期,路上行人如织,大大小小的车辆难免造成交通拥堵。
陈渠粤不耐烦的按了好几次喇叭,频频拿起手机看时间,“要不是你这混小子耽误时间,我们现在早就到了机场了。”
陈溪野不打算理他,胸口却莫名升起一股烦闷,他试着忍耐,结果发现越忍越严重,于是顺手按下了车窗玻璃,打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陈丛晚几乎是瞬间就叫嚷起来,说自己感冒还没好,这么吹风会着凉的。
“我晕车,会吐。”陈溪野瞥了她一眼,淡道,“指不定吐哪儿。”
这女孩立刻又往旁边挪了一点,几乎要将写满悲愤的脸贴到右边车窗上去了。
陈溪野平稳了一会儿呼吸,这才感觉好些。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起飞时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灯火通明的机场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