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此时的凌香,正跪在虞浅的坟前,细细的与她说着话。
凤卿尘与虞歌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她都没有丝毫的发现,虞歌抬头看向凤卿尘,凤卿尘明白虞歌的意思,随即低头,浅浅的吻上了她的眉梢,柔声道:“我先到处逛逛,等会再来接你。”
虞歌点点头,感激的看向阿离。
他们现在,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凤卿尘走了,虞歌也没有出声打断凌香,她知道,对于凌香而言,这世上,对她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虞浅了。
按照湛儿的特性,若是来了洛阳,想必是不会去慕卿阁那种人口嘈杂,规矩众多的地方,湛儿的性情不太好相处,但是他能称凌香为香姨,那就说明,凌香必定待他不错。
虞歌在距离凌香五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时隔多年,凌香老了许多,想当初,她还是嫣红楼艳压群芳的一名头牌,现如今,不过只是接近四十,她的头上,就已经开始有了根根银丝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凌香应该是苦不堪言的吧。
“母亲,小少爷来了。”
凌香笑着将手中的纸钱不停的放在火盆里烧着,那微弱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显得她异常慈祥。
“如果你还在的话,看到这个孩子,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小少爷的相貌,与云朝国帝君很是一样,就连脾气性格,也如出一辙呢。”
湛儿的脾气,的确是与阿离十分相像,不过虞歌作为凤湛的娘亲,她知道,凤湛的手段,可能比阿离还有阴狠上几分,但是好在,湛儿有正确的是非观。
“母亲,凌香知道,我或许没有机会唤你为母亲,我说过,你是夫人,小歌儿是凌香毕生的小姐,小姐待我如同亲姐姐一般,我却终是负了她,这声母亲,其实我也是不配这样称呼您的,凌香知道,凌香没有这个资格。”
过了这么多年,凌香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孤僻,倔强的只会钻牛角尖。
“或许小歌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凌香的脸上有泪划过,轻轻的滴落在火盆里,溅起来了一些灰尘,她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勉强笑道:“也是奇怪,我不是这样容易感伤的人,可总是一提起往事,这眼泪,就是不自主的往下掉。”
“你从未和我道歉过,又怎知,我不会原谅你?”
一熟悉的声音从凌香身后传来,她手中的纸钱,应声落入火盆中。
她知道,是小歌儿来了,十多年了,这是小歌儿,第一次来后山看她,第一次与她说这些话。
凌香想转过头,却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一副姿态去面对虞歌。
若不是她,魅林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若不是她,凤苓瞳就不可能会丢了神识,若不是她,小歌儿就不用忍受这么多年的孤寂生活,凌香深知,自己没有资格,也不配去求得虞歌的原谅。
曾经两小无猜,互相依偎,一同玩耍的姐妹,这般情深,终究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凌香痛恨,痛恨自己流着南家的血。
痛恨自己亲手毁了小歌儿的幸福。
凌香的身体在颤抖,虞歌知道,她的情绪,此刻必定是处在奔溃的边缘。
这么多年,凌香没有去找过自己,自己也没来洛阳城寻她,想要凌香自己想通,可事到如今,虞歌算是明白,纵然是经受了再多了人情世故,凌香也就如小时候那般,认准了死理,就绝对走不出来,到现在,这个脾气,还是没有改掉。
“我问你呢,你既然这么愧疚,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就在魅林,就在云朝国,我在的地方,你很容易就能找到。”
而我,也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
凌香拼命的摇着头,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歌。
小歌儿,是魅林之主,是云朝国帝后,也是自己当成亲人般的存在,可是自己,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凌香没有办法,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过错。
“为什么不说话?”
凌香啜泣道:“小歌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错在哪里?姐姐,你知道,我这人,被人背叛惯了,眼里揉不了沙子,可是现在,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姐姐,这么多年来,你也还活得好好的,你应该就知道,我没有怪你。”
“是我,我是南宫蕊,是南彻后人,是我害得魅林险些失手,是我让南彻的神识进入了我的身体,是我夺去了小瞳的神识,是我害得你的夫君,在后山被南彻重创而亡,是我害得你,独守了这么多年的寡。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我不配见你,不配出现在你的眼前。”
虞歌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这么多年,自己不愿意见凌香的原因,便是因为,自己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当年阿离与南彻的那场恶战,虽然那是南彻自己做的事,可他用的身体,毕竟是自己亲近的姐姐身体,她一看到凌香,就会想到那晚的情景。
每一次想到阿离爆体而亡,虞歌的内心,就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的疼痛。
“我是怨过你,怪过你,可是我没有恨过你。”
虞歌轻轻的吐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虞歌清楚的记得,当年在宰相府的时候,凌香是如何的牺牲自己的身体,牺牲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帮助母亲报仇的那些场景。
她那般付出,虞歌都看在了眼里。
虞歌慢慢的走上前,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凌香的心尖上,感受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香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肩膀上传来的温暖,使得凌香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在下一瞬,自己便要晕过去一般。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赎罪,一直在想自己以前做过的孽,虽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可南彻,毕竟是用了她的身体,算起来,自己是间接害的小歌儿变成如此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歌儿——”
虞歌蹲xiashen来,抱住了凌香,感受着她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虞歌的心,也变得有些苦涩。
“你与我说了对不起,我便原谅你了。”
凌香终于回头,埋在虞歌的肩膀之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