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风四娘压根没听见,叉着腰指着易双的鼻子继续做泼妇骂街状。
易双终于不耐了:“你有完没完。”
“没完!”风四娘跳脚炸毛,“搞清楚!明明是你不对,你还……*¥#%……”
完了,这样下去他们估计天黑都回不去了。白苏和连城璧对视一眼,各自都面露无奈。
“风姐姐,他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我们替你出头!”白苏大声嚷嚷起来。
这回终于引起了风四娘的注意,她扯□上的绳子,气愤地指着易双,朝白苏说道:“我担心十一郎,好心好意跟着来,他倒好,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我捆起来,还……”风四娘从车板上捡起那块曾经塞在她嘴里的破布,愤愤不平道:“还拿这种脏东西堵我的嘴!”
“你太吵。”易双认真道。
风四娘从来没见过无礼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不解风情﹑这么死板讨厌的男人,她说一百句他连一句都不回,简直……简直连杨开泰都不如!
“四娘,”萧十一郎及时跳出来打圆场,讪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消息?”
“我自有我的渠道,知道你是和连城璧一起消失的,老娘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混蛋,看他一个人驾马车出门,老娘就跟过来瞧瞧。”风四娘拿指头戳了戳萧十一郎的鼻子,随即伸手指着易双,恨恨道,“谁知道这家伙……你这个小王`八蛋,我风四娘这次可是为你受的委屈,你得给我出头!”
萧十一郎下意识退后半步,瞟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淡淡的沈璧君,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才回道:“易兄并无恶意。”眼看风四娘瞪圆了眼又要发作,他连忙道:“怎么不见杨兄?”
“杨开泰?!”风四娘一下子蔫了,悻悻道,“别跟我提他,好不容易才甩开这只苍蝇,我容易么。”
“天色已晚,”连城璧看着眼前让人头晕的阵仗,道,“大家上车再说。”
三个女人坐在车厢内,男人们都呆在外头,可是外面的地方着实不宽敞,三个大男人挤一块,着实有些难受。
“我驾车,”易双抽了一鞭子,道,“进去一个。”
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淡淡笑道:“连兄请。”
连城璧也笑:“还是萧兄请。”
“城璧,你进来,我有话问你。”白苏适时地出声道。
连城璧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车门探进身子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
和萧十一郎一样,他也不愿意呆在这么一个女人圈子里,即使那里面有阿苏。
白苏完全无视连城璧眼中满满的不情愿,只拉过他问起那件她还记挂的事:“那两个老头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说起这件事,连城璧也认真起来,看着白苏,语气中带着疑惑,“你在山庄里见过他们?”
白苏想了想,摇头道:“我只远远地看过,并没有正式照面。”
“他们说你很面熟,像他们的一位故人,”连城璧微微蹙眉,“出山庄的时候,那二人驾车送我们到了路口,在看见你的时候,他们显得有些诧异,问我……”
“问你什么?”白苏奇道。
连城璧把手伸到白苏颈间,捏起那根挂着勾玉的吊坠,道:“问我你是不是有一个这样的吊坠。”
白苏有些惊愕地顺着红线拎出那个小小的红坠子,道:“你确定没听错?”
“他们描述得很详尽,几乎就是在描述你这个坠子,”连城璧肯定道,“不过,你当时昏着,不便求证,我告诉他们,你挂着的东西是一个青玉环佩。”
“小丫头,该不会那两个人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吧?”风四娘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插嘴道。
连城璧同样报以疑问的眼神。
白苏觉得这个假设实在是太狗血了,她顶着这具身体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意外也没人认领,怎么会现在突然冒出两个亲人来,还是红缨绿柳这两个杀人如切菜的老头子?
连城璧迟疑着开口道:“阿苏,你好像从来没提起过,你……”的家人。
自他认识她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听她提起过她有什么亲人。
“我不记得了,”白苏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颤,掩去眼底复杂难懂的光芒,只是再一次重复道,“我不记得。”
连城璧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不记得就不记得罢。总归,他们已经在山庄里呆了二十年,还会一直待下去,怕是不会再有和你见面的机会了。”
风四娘在一旁托着腮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她不由好奇道:“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白苏环住他的腰,将脸贴近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渐渐安下心来。听见风四娘的问话,白苏笑了笑,倚在连城璧胸口,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趴着,才道,“说起来还挺传奇的,”“我简单同你讲讲好了……”
听完“玩偶山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风四娘不由得啧啧称奇:“竟有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
“你认识那人。”萧十一郎在车外说道。
风四娘讶然:“我认识?!”
“那柄名剑‘蓝玉’可还带在身上?”萧十一郎道。
“自然带着,”风四娘傲然道,转瞬就想起来这把剑的出处,不由惊道,“那人是逍遥侯!”
易双拿着鞭子的手微微一顿。
萧十一郎瞥了他一眼。
白苏正要点头说“是”,却猛然记起自己在很长时间内是昏迷的,而连城璧和萧十一郎最终确定那人的身份是因为红樱绿柳那两个老头的话,她当时还没醒呢。思及此,她张口道:“那人武功的确极高。”
“有人说我只接得住他十五招。”萧十一郎的声音闷闷地从车厢外传进来。
风四娘睁圆眼睛,提高了音量,道:“你只能接住他十五招?!”萧十一郎的武功有多高,她虽不完全清楚,却也比江湖上其他人都要清楚。
“李红缨,杨绿柳,二十多年来,江湖上没有比他们更有名﹑更可怕的人,但他们却说,天底下没有人能够在逍遥侯手中走三十招,”连城璧轻轻叹道,“他们被那人禁锢了二十年,这次费劲力气出庄一趟,特地送我们一程,为的只是提醒我们,永远不要再回去,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车上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沉默无言。
沈璧君幽幽开口:“只要是人,总有弱点。”
白苏道:“不错,但在找到他的弱点之前,我们不能对上他。”顿了顿,她看着沈璧君,正色道:“对上他,必死无疑。”
“总之,我们先回去罢,”连城璧朝外面道,“易,沈太君可还好?”
易双沉默了一会,才道:“不是太好。”
“什么?”沈璧君惊得半坐起来,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去,失声道,“我奶奶怎么了?”
“昨日,公孙大夫和沈太君遇袭,现在都昏迷着,”易双道。
白苏急了:“那你驾车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再快点呀。”
“古道不好走,”易双道,“不怕颠簸,就快点。”
“那……”沈璧君回头往车厢内看了一眼,见几人都朝她点头示意,不由宽慰地笑笑,扭头便急急朝易双道,“那请您快些吧。”
“驾!”易双一甩鞭子,马猛地往前面飞奔起来,沈璧君狠狠地颠了一下,先是撞到车门,随后重重摔进车里,被风四娘眼明手快地及时抱住,才免于受更重的伤的可能。
“你要死啊!”风四娘看着易双就有气,大声喝道,“不知道要先说一声再加速吗!”
易双没说话,专心致志地赶车,马在古道上跑得飞快,扬起一阵阵尘土。
风四娘瘪瘪嘴,朝着已经关闭的车门狠狠地瞪了一眼,似乎视线能像激光穿透车门烧到易双身上。
萧十一郎将头贴向车门,低声问道:“璧君,有没有事?”
“没有,”沈璧君径自撑着坐起来,朝风四娘勉强笑了笑,“谢谢风姑娘。”
风四娘现下才第一次好好打量起了沈璧君,她跟沈太君没有交情,也不了解沈太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倒是对眼前这位美人有大大的兴趣。风四娘左看右看,左瞧右瞧,看得沈璧君禁不住红着脸低下头去,她才笑道:“这位姑娘你贵姓?”
沈璧君轻声道:“我姓沈。”
风四娘眼前一亮:“你是沈璧君?”
“可不是嘛,此乃天下第一美人沈璧君是也!”白苏的心思已经从刚才的“亲人”疑云里跳了出来,此刻,她正抱着连城璧的腰,懒懒地趴在他的胸口,伸出右手来,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最后落在沈璧君的身上。
风四娘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却一个劲地凑近车门,敲了敲,笑道:“小王`八蛋,沈美人,是不是你的……你的那个?”说到最后,风四娘也有些难为情起来。
闻言,萧十一郎笑得微微有些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车厢内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坐在他旁边的易双也没工夫去看。
沈璧君垂眸不语。
“是,”白苏唯恐天下不乱,一边不停点头一边朝风四娘笑道,“风姐姐,他们俩在玩偶山庄里住同一间屋子!”
“白苏!”沈璧君急喝道,“不要乱说。”
白苏眨眨眼,促狭道:“我哪有?”
风四娘愣了一愣,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但很快地,她黛眉轻挑,眼波流转,吃吃地笑起来:“这种事有什么好难情的……”她抓起沈璧君的手,笑眯眯道:“沈姑娘,十一郎是我的老朋友,又是我的小老弟,我一见他就想骂他,你可别见怪。”
沈璧君没有看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风四娘笑得更暧昧了,提高音量道:“十一郎,你要是真心喜欢沈姑娘,就赶紧求求我,我这个老大姐说不定还可以替你说个媒。”
萧十一郎的心陡然一缩,他真想看看沈璧君现在的表情。只是张了张口,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风四娘的话。
“是呀是呀,”白苏继续煽风点火,“萧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须知美人可是抢手货啊。”
连城璧忍着笑弹了弹白苏的额头,无奈地叹道:“你呀……”
风四娘突然就想起一件很重要事,不由指着沈璧君朝连城璧惊叫道:“你!那个……连城璧!你不是沈璧君的前……”前未婚夫么……
风四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么不合时宜,不由尴尬地笑笑:“我嘴快,别介意。”
“风姐姐没说错呀,”白苏轻轻笑起来,“这驾马车里的人,关系可是纠结的很。不过……”顿了顿,白苏暧昧地朝风四娘眨眼道:“若再加上一个人,就更有意思了。”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车外有细微的声音传进来,仔细听上去,似乎是在叫“风四娘”。
“四娘!四娘!”古道的对面来了一个骑着马的人,朝马车一边大叫一边拼命挥手。
风四娘听到这声音脸都绿了,目露凶光地瞪了白苏一眼:“死丫头,你可真是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