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间有一石床,四周散乱着各种刀具剪子。
这些工具的上面隐隐泛着红光,那是经年侵染鲜血才能造就的红芒。
“你要的真相就在那里。”林子彦抬手一指室内唯一的那一张木桌。
李星河起步走进。
木桌上,有一青铜盒子。
铜纹古老拙朴,全身铭文,分明已锈迹斑斑,可在幽暗的大殿内竟如寒光乍现。
李星河抬手将盒子打开。
“玄门秘法为何而创,如何而来,这里面记载的清清楚楚,上面的字迹出自于谁,这些笔墨痕迹究竟是否为我所造,以三师兄你的智慧,想来不用师弟多言。”林子彦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出口的语调森寒,毫无起伏。
而李星河,在看到铜盒里的内容时,全身仿似僵住,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宣正三十五年,于姑苏拾得幼童一名,乃至刚至阳之命格,他日于吾长生之途必有大用,遂收其为徒,赐名星河。”
看着这样的李星河,林子彦本能的感到了痛,感同身受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真得太痛了。
那些年,他被折磨的苦不堪言,每日每夜,他双目模糊,意识不清。
林子彦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他以为是自己救赎的师尊,究竟是用怎样漠不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一道道地裂开、愈合、重叠,再裂开、再愈合、再重叠……
那个时候,放弃远比坚持容易很多,尤其是在知道,他的师尊根本不是他的救赎的时候。
但他不甘心。
他不想死!
昏暗中林子彦目光闪动,剧痛之后,他的心神反而变得异常清明。
很快自己就能健康的活下去了。
林子彦一步步靠近李星河。
“大师兄和二师兄是他正经八百收的徒弟,你是因为体质,老四老五老六根本就是他的刽子手,而我则是他用来做人体实验的理由,当年大师兄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切,才会动手杀了他,并在与我们的冲突中,一并解决了老四老五老六三人。长生不老,天玄老人所创下的长生不老术,即便尚未功成,也同样能令天下人趋之若鹜,此事绝对不能曝光,最后大师兄将所有关于秘术的一切证据集齐,与他一同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
话至此,林子彦叹了一声:“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大师兄他到底还是算漏了这个地方。”
说这话时,林子彦已走至李星河身后。
李星河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宣纸,林子彦说话时那微弱的呼吸浅浅地拂在他的耳畔,喉咙处哽住的鲜血如火焰一般烧灼着,令他痛到喉咙发麻,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如刀割算什么?
看着李星河,林子彦心想,自己的那里早就已经是一滩血了。
“当然,他也算漏了我。”
话语落下,林子彦抬手一掌,直截了当地劈晕李星河。
无边黑暗如海潮般漫卷袭来,将李星河全身淹没,昏迷前李星河似乎又回到了无名谷。花开时节谷中暗香浮动,白梅如雪红梅如火,花影里尚且年幼的他与大师兄二师兄一起围在师尊身边打转的情景。
世事大梦一场。
65#容色半是瑶池仙子,半是修罗恶鬼。
丑时,夜色正浓。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静谧森林,被缓缓晕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清清冷冷的月辉,透过氤氲的薄雾,静静洒下,偶有风过,枯萎的落叶宛如幽灵,飘荡在影影憧憧的苍莽林木之间。
沈辞衣自林中姗姗走出,眸如秋水横波,容若清莲初绽,神色欣然,可她身上裹着的衣衫却早已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本白色的衣角,她露在外面的脸和脖颈是同月光一样皎洁的白,眼眸则亮得惊人,像是某种以月光为食的鬼魅。
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沈辞衣,关峋沉默不语。
两丈远处,沈辞衣停步站定,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青年,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又似乎要把他记在自己的心里,半晌方道:“你都知道了吧。”
好似有人轻柔地往心头吹了口气一般,关峋有些禁不住地皱起眉来,轻轻一叹,随之出口的声线虽柔,却蕴含了无限杀意:“我真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沈辞衣微微一笑,血污也丝毫不损其大方气质:“你可以选择不出现在此。”
“只要看不到,便可当做不存在?哈。”说着,关峋也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眼神极尽讽刺。
“关于我,你逃避的还少吗?”沈辞衣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优雅地提起裙摆,淡然跨过一具尸体,翩然来到关峋身前。
关峋闻言,呼吸有一瞬凝固,心脏的鼓动声如雷贯耳。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表面所见的这么简单,她是他内心破碎的白玉龛,是他曾心之所系,却未能如愿的心上人。
“阿峋,你该站我这边的。”沈辞衣边说,边又笑了起来,明明是极好看的一张脸,又是极温柔的笑容,落在关峋眼里,却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关峋突然很不解,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沈辞衣变得如此残暴。
还是说……眼前这幅模样,才是她的本性?
电光火石间,关峋蓦然想起了当年,沈辞衣初掌关府刑堂时,便毫不犹疑的亲手将一犯事的管事一刀一刀刮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