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带走。
文书上仍保留了原先的主家。
平娃却不是因此黯然,而是对方松了口,可他着实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寻不出来。
宋家待下是不苛刻,但也仅限于他们几人,吃饭主食管够,除非在外办差误了饭点,否则是绝没有打包一说的。
带走的三个小伙伴们吃什么呢?
这儿待着好歹饿不死,外头他上哪儿养活旁人?
他自己都不是自由身,寄人篱下过日子的。
而平娃沉默的须臾间,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开始有人叫喊:“娃子!去求求你主子吧,你先前不是夸我学鸟叫地好吗?兴许主家喜欢听呢?”
“阿兄,安安没衣裳穿,不知被谁拿走了……还有鞋也没了一个,阿兄帮下安安吧。”这是个黄瘦脏污的丫头,凌乱的额发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奴叫良财,会打算盘!还请平郎君在主家面前美言几句,奴吃得不多,还剩了点给安安吃。”
这人和平娃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扯着安安套近乎,“安安,快帮着你良兄说几句,这两天是不是奴把剩下的吃食给了你?”
场面乱做一团,平娃眼睁睁地看着瘦小的安安被争先恐后的人群挤得快看不见身影。
的确,小娘子活得更辛苦些。
他冷不丁想起自家娘子的口头禅。
平娃直接将五六个小娘子拉了出来,说说是姑娘家,可打扮得不比男孩子更精致秀丽,反而因着体格力气的缘故,显得更加没有精神和气血,骨瘦如柴不必说,还有个跛脚的,走路一高一低。
“平郎君,奴识得几个字。”这残疾的看平娃盯着她出神,忙红着脸为自己争取。
怪道能在残酷的修罗场坚持那么久。
“说得清楚些,我好去和娘子说。”平娃鼓励地看着她。
若桃声音轻哑:“奴能读千字文。”
了不得了。
周遭果然有人投来了极其不善的视线。
这也变相促使平娃决定好了带走的三人人选。
一个是他当初玩得最好的小伙伴——会伺候马的有梁,一个是他曾视作妹妹对待的安安,最后一个便是能读千字文的若桃。
平娃轻轻舒了口气,其实真按明洛的心思来挑,前两个或许不好说,最后一个却是板上钉钉的。
光从功利性的角度出发,那良财不错,说话声音不小,稍稍会看脸色,还有一技之长,模样周正。
可是……
人都有私心。
尤其在他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权利后,平娃静默地交代了有梁,让他帮着俩小娘子收拾好东西,一块与他走。
“敢情是延福坊的宋娘子?”中人在接过印鉴画押的钱庄兑票时细细看了两眼,忽的意识到了什么,颇为意外道。
平娃收回心中诸般心思,强打起精神恭敬道:“主家确实居于延福坊。”
“可是从医的宋医师?”中人一脸期待。
猝不及防下,平娃没有意识撒谎,也觉得不必多此一举,大方应了:“正是我家娘子。”
“久仰大名。之前多有唐突,还请郎君莫要挂怀。”与做生意的客气热络不同,中人这次的姿态从头到尾体现出对他主家的恭敬。
平娃万万没想到自家娘子行医的名气如此响亮,一时怔忡反应不过来。
中人顾不上他的游离神情,沉吟不过片刻,再度失笑着回首看了眼巴巴盯着他俩的小家伙们,示好道:“平郎君既是真心实意,某也感谢昔日宋娘子救小妹的恩情,郎君可再选三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