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妙仪盯着裴元景的背影勾唇一笑,鱼儿上钩了,不枉费她辛辛苦苦演了这么久的戏,裴元景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人生末路。
定睛思虑间,亭台水榭隔岸一道黑影掠过,直直窜进两墙夹角瞬间就没了踪影。
高妙仪一阵心惊,高声喊了句“谁?”
茗儿和映月对视一眼,立刻就追了过去,只可惜对方跑的实在太快,雪中的脚印很快消失在扫开的石子路径上,让人无从找起。
二人见了高妙仪只是摇头,茗儿开口“殿下此事……”
高妙仪跺了跺靴子上的浮雪,并不在意“看到了又如何,左右明天也是要知道的。”
映月有些担忧“要是皇后娘娘的人可怎么是好?”
高妙仪摇摇头“那最多我今晚别想睡觉了,若是母后的人到还好,可是这架势只怕有人别有用心。”
看着一脸忧心的两个人,高妙仪安慰着“好了好了,不用担心,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事到其间,道在人为,人待我何,我亦待人何,但凡不能取我性命,我必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映月点点头“公主说的对,公主是圣上,娘娘和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哪里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来害我们家公主,左右不过如那高盛一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妙仪闻言轻笑“有理,本宫是扶风公主,得胜疾风,破阴霾,守得云开见月明。”
“对了,说好了得空去看大皇兄的,走吧,我们去朝露殿。”
说来也惭愧,她小时候同大皇兄并不亲近,甚至有些怕他,只因他空有其表,却是个旁人口中不折不扣的傻子。
不似王兄会护着她让着她,大王兄可是会同她争闹,甚至会动手抢她的东西,她身量又小,抢也抢不过,打也打不赢,只能远远的躲着他,只是后来大王兄便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有只有拜佛祭祖之日才能见到他。
她小时候气不过也偷偷叫过大王兄傻子,现在想想,当真口无遮拦,幸亏大王兄虽然心智不全,却不是个记仇的。
朝露殿的主人是已故的乔贵妃,高妙仪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她是个疯子。
可传说从前乔贵妃才情出众,人又生得眉目如画,也十分喜欢种花,她曾是大宁朝第一才女,在花祀诗会以一首朝露拔的头筹,父皇对她一见倾心,特封正四品乔美人,赐朝露殿,宠惯后宫,生下大皇子后特封乔贤妃,一时风光无两。
只可惜这是帝王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没过多久她就失宠了,至此失魂落魄对花诉愁,只至于大王兄高嵩从假山石上摔了下来,她也并没有及时发现,延误了治疗的时辰,好在大王兄挺了过来,可是伤了脑子,行为一直如五岁孩童。
乔贵妃十分自责,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久而久之人就开始变得癫狂起来,后来父皇把她幽禁起来。
直到两年前洛阳牡丹开的最好的时候,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种的牡丹花丛中,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旧牡丹花裙,高妙仪还在乔贵妃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段诀别诗。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那时才觉得这个娘娘当真不一般,现在只觉得,实在凄凉惋惜,一代才女,最终死在了那个牡丹花被朝露洗礼的清晨。
乔贤妃死后被追封为秩正一品皇贵妃,葬皇陵,可惜,皇陵没有她最喜欢的牡丹花。
朝露殿并不偏僻,甚至临近太子东宫,高妙仪到的时候,只隔着墙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呵斥声。
“这样喜庆的日子你却在这寻我们的晦气!赶紧找人把这畜生扔了!”
“玉珠姑姑你别生气,小厨房送来了夜宵,您去吃点,除夕夜何苦在这跟傻子过不去?”
“不许你们过来,不许你们碰它,嵩儿生气了,再这样嵩儿就……打你们了。”
“呵,今日不过见了圣上一面,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你还想跟我动手?我看是前几日饿你饿的不够狠,你不是想跟我动手吗?来啊,你敢吗?”
闻言高妙仪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我敢。”
高嵩坐在雪融后泥泞的石阶上瑟缩着,怀里抱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一个小团子,松绿色衣衫边缘被雪浸湿,变成了暗绿色,还粘上了泥巴,浑身上下连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
高妙仪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她白日才见过的大皇兄。
高嵩见到高妙仪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跑到高妙仪身后,高妙仪解下身上的羊毛披风,给高嵩披上。
而对面站着三两宫婢,为首的年龄稍长,似是朝露殿的老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玉珠姑姑。
几个宫婢见到高妙仪神色都有些慌张,都匆匆的给高妙仪跪下“奴参见公主殿下。”
高妙仪走了过去,站在玉珠身前“好一群欺主的刁奴,你们知道欺辱皇子是个什么下场吗?”高妙仪虽然身量不高,可当了两辈子公主,周身气势逼人。
玉珠闻言抬起头“公主殿下误会奴了,奴也是奉命行事。”
高妙仪看着她“奉命?说说看你奉的是谁的命?”
玉珠赶紧摇头“奴不能说,奴会没命的。”
高妙仪冷冷开口“既如此,本宫就送你去刑部天牢,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把裴元景的那张臭脸学的十分相像。
玉珠低下头“是……是裴淑妃。”
高妙仪轻笑“好大的胆子,你还敢诬陷淑妃娘娘?”不外乎是这些人看自己年纪小,竟想糊弄自己,裴娘娘是什么人她活了两世自然心里有数。
玉珠见高妙仪不上当,只好说“有些事奴不好对公主讲,公主只需要知道,奴是不会跟公主过不去的,公主若想惩罚奴,奴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只是公主切莫对大皇子太过关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珠不说话只拼命摇着头。
高妙仪心里思虑着,母后是六宫之主,能在这后宫如此行事不被她发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母后默许对方如此,另一种就是这背后之人就是母后。
这么想着,也就解释的通了。
高妙仪垂眸“茗儿你去通知礼教司仪,明日掉玉珠去别的地方当差,把上阳宫的碧桃掉来朝露殿,其余婢子罚俸三个月。”
“是公主。”
高妙仪替高嵩扫了扫披风被风吹上的浮雪“大皇兄妙仪对不住你,妙仪只能帮你到这了。”
高嵩摇头,把小狐狸塞到高妙仪怀里“不对不对,妙儿妹妹对嵩儿最好了,妙儿没有对不起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