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成宜然懂她的意思,不但任由高妙仪趴在自己身上,还主动搀扶起高妙仪。
直到确认身后没了动静,高妙仪才抬起头。
“是个男子,殿下觉得对方可能是谁?”
高妙仪拽着成宜然抬脚进了偏殿,没有回答成宜然的问题,张口就命令对方“转过身去,不准回头。”
成宜然身体比思绪快一步,转过去才想想明白高妙仪要干什么,不免有些紧张,公主怎么比他自己还要相信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他直直矗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毁了自己谦谦君子的美名。
高妙仪看了一眼被定在墙角的人“这里离掖庭宫很近我很快就回,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帮我拖延一盏茶的时间,我回来之前你不准出门。”
说着就从窗户跳了出去,根本没给成宜然反应的机会。
成宜然摇摇头,他早该知道陪这位殿下演戏的那一刻,他这辈子就已经跟谦谦君子这个词无缘了。
临泉水阁建在太极宫内,太极宫是京城洛阳第一处大的宫殿群,内有多所别殿、亭、观,太极宫之南为皇城,北倚京城北墙,北墙外为西内苑,内苑之北为禁苑,东西两侧分别是太子所居住的东宫与掖庭宫。
掖庭是宫女居住的地方,同时也关押着有罪的妃嫔,被籍没的罪犯官吏的女眷,负责各种杂役粗活。
白天宫禁森严有太监把守,晚上又有人巡逻,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哪怕可以出入也不得与宫人说话。
可今天皇后在临泉水阁设宴,内侍省的人不够用从掖庭局调过去不少,一时没了看守的太监自然就给了高妙仪创造了机会,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装扮成掖庭宫人的样子,混进掖庭。
高妙仪对掖庭宫是很陌生的,在她的印象里这里被宫嫔视作地狱,视为不详,但眼前众人分工忙碌,除了一言不发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她走到一位正在洗衣服的宫女身旁“劳烦问一下,你知道被籍没的官员家属的女眷都被分配在了什么地方吗?。”
那名宫女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着衣服背对着她,不置一词。
高妙仪见此情形,又转身去问另一个宫人“劳烦问一下,你知道被籍没的罪犯官吏的女眷都被分配在了什么地方吗?”
另一位宫女也没理她,拿起刚拧干的衣服,冲高妙仪甩了甩。
高妙仪后退两步,刚想上去理论,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你是新来的衣冠子女吧?如此不知规矩!”
高妙仪顺势承认了身份“是,我是新因罪配没的宫女,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才想问问。”
“这入了掖庭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富贵娘子呢?”
高妙仪摘下一只玉石耳珰,塞到对面老嬷嬷的手里“嬷嬷莫怪,我知道错了。”
老嬷嬷在宫里待的时间久,好东西见得多了,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浇铸莒南玉的耳珰,抬头就冲高妙仪笑,与上一秒判若两人。
“我跟你说,你们这些衣冠子以前身份地位再高到了这掖庭也得低普通宫女一头,但是这衣冠子与衣冠子也是不同的,一种是你这种有钱的,还有一种是没钱的,地位最低的是普通家庭因罪配没的妇女。”
高妙仪抓住机会问了嘴“那平阳侯府的女眷在哪?”她时间有限,不可能一直跟对方打哑谜。
老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警告道:“在这里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旁的不要说也不要问。”
高妙仪抬手将另一只耳珰也摘了下来放到老嬷嬷的手里“嬷嬷的意思我晓得,我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老嬷嬷赶紧把高妙仪拉到角落里“今天这事可不敢叫掖庭宫教看见,平阳侯府的女眷是两个月之前来的,刑部先是把人分配到司农寺,司农寺把人分到掖庭的,干的自然是舂米的粗活。”
高妙仪笑笑“嬷嬷放心,今天这件事除去你我二人绝不会有第三个知道,也希望嬷嬷能够守口如瓶。”
老嬷嬷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高妙仪转身就要走,老嬷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掖庭局会把所有籍没的奴隶记录在册,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样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她不认得这个衣冠子,查也查的到。
高妙仪回头“依我看嬷嬷还是不知道的好,嬷嬷只需要记得你今天没见过我,而我也没见过嬷嬷。”说完便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老嬷嬷摊开手掌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只耳珰,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依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浇筑的手艺出自司珍局,寻常世家贵女怎么可能戴宫里的东西?
只有宫妃和公主才能戴,找平阳侯府的女眷她极有可能是——长公主!
长公主私入掖庭是重罪,可她收受贿赂为长公主指路是死罪,万一长公主被揭发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而她只能对此事守口如瓶,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掖庭每日要舂米三、四十臼。有嬷嬷看着,不许工人们偷懒,每次舂米要背着用生铁做的碓头,加上碓身共有百斤重。舂米时,用脚踏碓,碓头起落十分吃力,必定是卯足了劲儿。要舂白一臼米,最少要舂三百下,要花近半个时辰。
高妙仪走近只听得到碓头起落的撞击声和宫人们的累的气喘吁吁的喘息声。
“快点干活,别老想着偷懒!你们这些人,现在就是命比畜生,就别想着以前的富贵生活了,好好干活才有饭吃。”
“蒋嬷嬷,求您了,您就让我们歇会吧,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
“少废话!不干活就打死你!”
高妙仪走过去,对着颐指气使的蒋嬷嬷说:“今日皇后在临泉水阁设宴选妃,各宫都有赏赐,嬷嬷怎么还不去领赏?”
蒋嬷嬷冷眼扫了高妙仪一下“咱们这能有赏赐?你是哪来的衣冠子敢跑到这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内侍局办事周到,圣上赞赏不已,下属各宫皆赏赐了白银三百两,没人叫嬷嬷去领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