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林清越披衣而起,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她却是坐立难安。没事她听什么墙角啊,这不是白给自己找麻烦吗?可是听到了,坐视不理,实在于心难安。以前看抗日片,最恨的不是日本人,而是那些汉奸走狗。那时候心里总想着,要是自己真的要是遇见了这样的人,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可是现在,洛辰风大概不至于真的做什么汉奸,但是对于轩辕朗宇的困局,恐怕是乐见其成。
轩辕朗宇,林清越念着这个名字,这些日子她似乎很少想起他。其实,不只是这些日子,只要离开他的日子,她一般都很少主动去想他。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只是,她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是太难以把握,心思也太深。现在看来,洛辰风何尝不是?难道,真是距离产生美?
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披着狐裘,缓缓推开房门,月光清冷,照在身上,更添寒意。她顺着走廊漫无目的的走着,寒风迎面,脸上感觉细细的疼痛。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残月,林清越不觉有感而发。飘泊,是的,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依然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是一个飘泊者。她所谓的家国天下,其实与这里原本就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原本没有关系又如何?如今,她的骨骼已经被打上了景明的烙印。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是景明人,就连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是景明话。如果洛辰风真的有什么不利于这个国家的行为,她,还是无法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想通了这一点,她转身回屋睡觉。到了云中这么多天,她也应该主动去拜访一下云中侯的夫人了,就明天吧。
有了打算,卸下暂时的负担,这一觉睡得好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林清越在用早饭之前,已经交代下去,她用过饭就去拜访云中侯的夫人,一切事宜就由霜姨打点。虽然已经这么久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礼节她还是有很多不懂。让霜姨去准备,也免得闹出笑话。
倒是霜姨听说她要拜访徐夫人,脸上笑开了花,喜滋滋的下去准备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你终于懂事了”的安慰,真是莫名其妙。
直到出门的时候,看到霜姨牵着澈儿在马车旁等她,林清越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她皱着眉不解,虽然带着孩子也说不上失礼,但是她这毕竟不是走亲戚啊。霜姨笑呵呵的解释:“夫人是小少爷的嫡母,怎么也是有些情分的,带小少爷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也对,怎么说诚懿侯也是云中侯的长子,去见见自己所谓的嫡母,似乎也合乎情理。再者,依着她的打算,澈儿原本也是要接去云中侯府的,这一来,倒也省事。
侯府在云中的东边,占地极广,据她目测,大概有500多平方米。拜访的经过是在乏善可陈,徐妍玉似乎是在忌惮什么,言语间的恭谨客套让林清越差点怀疑前几日那个咄咄逼人的徐夫人是别人易容的。两人并排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若说不同,那就是排场了。不过是在自家园子里走动,后面抬着暖轿,捧着便器,如意之类的下人浩浩荡荡,让林清越都有点错位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奢华的宫廷一般。即使是在宫中,她也摆不起这样的谱,想来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妻与妾的待遇都有明显的区别。
这个园子也远比她居住的别院要精致的多,虽然是万物凋零的季节,花园里还是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顶着寒风盛开。林清越不住的夸赞园子漂亮,只是徐夫人的客套让她有些无可奈何。人家只是一个劲的微笑,谦虚,她也无可奈何。只是,这般冷的天气,林清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些气闷,一个踉跄,要不是侍女扶着,就要晕倒在地。徐夫人看到她这般摸样,赶紧一迭声的要找大夫。林清越由着侍女将她扶在铺着厚厚的垫子的石凳上,摆手止住忙着去招待的人,很是虚弱的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霜姨看到林清越这般清醒,过来帮腔道:“夫人,你看我家夫人这般虚弱,若是回去,难免车马劳顿?要不现在这里找个院子,让夫人休息两日可好?”
林清越听得这话,真恨不能抱住亲她一口。虽然车马劳顿太明显的推托之词,不过徐夫人也不会真的那般不给面子的拆穿她吧。
只是徐夫人好像很是难以抉择:“姑姑言重了,夫人要在此处歇息,那是妾身的荣幸,只是此处简陋粗鄙,只怕委屈了夫人千金之躯。”
林清越赶紧道:“不委屈,出门在外哪那么多讲究。再者说了,这园子要说粗鄙简陋,那我住的园子岂不是山野茅庐了。”
她这话一出口,可把徐夫人吓得不轻,连忙请罪:“夫人息怒,是妾身招待不周……”
“嗯。”林清越*一声,打断她的话,“我这会儿怎么感觉头有点晕。”说着就要站起,侍女过来扶她,她浑身虚软无力。徐夫人看她这般,无奈之下,只得让人扶着她住进东边的一处紫檀苑。
天色将黑,洛辰风终于出现了。他大概刚回来就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有换,襟带上拂过她的手指,冰冷生寒。头发花白的大夫闭着眼睛,食指和中指扣在她的脉搏上,似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没有动静。
林清越偷偷抬眼,洛辰风一脸凝重的看着大夫,一言不发。
“我……”
“别说话。”老大夫眼都没睁,沉声打断她。
林清越只好闭上嘴巴,只是这老头的行为也特奇怪了,这都半天了,怎么也没个声响。林清越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洛辰风,她是有点夸张了,可也不至于真的让她卧病在床吧。可是洛辰风一脸凝重,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听话。不过是号个脉,至于这么久吗?林清越不是被中医号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她越想越不痛快,越想越憋屈,这明摆着是来整她嘛。是怪她装病还是怪她来在他家不走?这么想着,林清越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大声道:“你看出来没有,我到底严不严重?”
“清越!”洛辰风凝眉沉声,“别任性。”
林清越倍感委屈,眼睛酸涩,极力抑制,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不碍事。”老大夫面无表情的的站起身,向洛尘风施了一礼,苍老的声音如同枯树枝擦过石磨,很是怪异。
“姑娘可是曾经服食过一种名叫‘逍遥丸‘的药物?”
什么逍遥丸?她好像听说过逍遥散啊,不过那好像是武侠电视里的一种药物。看着她茫然地神色,老头已然明白。
他低着头对洛辰风道:“这位姑娘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体质虚弱,需好好调养,不宜多生忧虑。”
洛辰风好像是松了口气,眉眼间终于染了些许笑意,淡淡道:“有劳先生了。”
老头微微躬身,退了出去。林清越不满的看洛辰风一眼,冷哼一声,转头卧倒。
洛辰风轻叹口气,温声道:“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切莫多想。”
林清越也不说话,直到他的身影穿过珠帘,渐渐消失。背影强烈的萧索落寞让她无法忽略,她突然感觉深深地罪恶。她或许不该怀疑他的,与她这样一个无根浮萍相比,他应该比她更爱这个国家,不是吗?
紫檀苑真的很偏僻,不知道徐夫人为什么把他安排在这么偏僻的院子?不知道洛辰风为什么把这么偏僻的院子修的这般富丽堂皇?这样她想起一个很不好的成语——金屋藏娇,在金贵的娇也是见不得的人的,作为弥补,给她一座金屋,就如精美的笼子豢养的金丝雀。不过,林清越毕竟不是被藏的那个娇,行动完全自由。不出几日,她便把这座侯府的格局摸透了。
这座府邸看起来很大,其实真正用于起居的不过四分之一。后面的跑马场几乎就占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与跑马场相邻的后院与花园是主人家的寝具与玩乐之地,占了余下面积的多半。前院不大,用于主人待客的大厅和客房布局很简单,单看就像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
如果真要说奇怪,就是她住的紫檀苑。紫檀苑位于后院与跑马场角落处的一个小院,园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正面的大厅连着后面的主卧,旁边住着侍候的下人的厢房,这样的格局在这侯府之中显得蹩仄寒酸。可就这样一个院子,一草一木都是上品,就连院中的地板都是用打磨细致的楠木铺就,细微的花纹既美观又防滑。整个院子的细致与处处讲究宽阔的整座府邸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让她更奇怪的是,这座紫檀苑外一直有卫兵巡逻。如果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那些看似不显眼的小厮,这般偏僻的院落,要这般频繁地路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何况那些小厮脚步稳健,目光湛然,一看就不是平常之辈。
这般诡异的环境,让她想起了轩辕朗宇带她走过行尸走肉的城廓。虽然两者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但是那种诡异到极致的感觉,让她悚然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