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元帝带着傅、冯两昭仪等一干人到上林苑斗兽场观看熊虎斗。正看得激烈时,却见那头黑熊忽然撇了老虎,怒嚎着撞破栏杆,“呼”地蹿来看台上,直扑御座。傅昭仪等宫人美女吓得哭喊乱叫,连滚带爬逃跑,元帝更是吓得呆坐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冯昭仪挺身而出,毫无畏惧地挡在黑熊面前,圆睁着杏眼与黑熊四目相对。黑熊似乎被眼前这个毫无惧色的美女子给吓住了,竟傻傻地直立起来,站在那儿不动。左右武士这才回过神来,一拥上前将黑熊扎倒戳死。
见黑熊被扎死,惊魂未定的元帝被近侍扶起,走上来一把抱住冯昭仪说:“你可把朕吓死了,你不怕那熊把你吃了?”冯昭仪说:“黑熊出来无非就是想咬人。她咬妾身的时候,陛下自可有时间走开——以贱妾之身而保陛下龙体,妾何惧哉?”元帝听罢,越发抱紧冯昭仪连连感叹。
傅昭仪看到这一切,又羞又窘,红着脸来到元帝身边。元帝看着傅昭仪,嘴里嘿嘿直笑,那意思是说:以后别在朕耳边告冯昭仪的状了,今天的事还不说明一切吗?弄得傅昭仪越发无地自容。
傅昭仪不但没告倒冯昭仪,反而因冯昭仪的“舍身救主”而使自己颜面扫地,别提多败兴。更主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她的“争宠”已彻底无望,只能眼看着陛下对冯昭仪越来越好。尤其陛下还赐冯昭仪钱五万,自己一文没有,更让她窝心。有时看着陛下和冯昭仪那个亲热劲,她恨不得扑上去狠咬冯昭仪几口:“叫你能,叫你在陛下面前逞强,咋那熊没咬死你呀!”好在,元帝并没有因此冷落她,不然她只好拿条麻绳悬梁自尽了。不过从这时起她更加恼恨冯昭仪,多少年都出不来这口气;一直到元帝驾崩,她俩一个去了定陶,一个去了中山,她都耿耿于怀。
但傅昭仪毕竟比冯昭仪有心眼得多。后来她看到成帝一直没有子嗣,就想:皇帝没有子嗣,只能在定陶和中山选一个庶侄立为太子。好在我现在有了孙子,而冯老太还没有;不如我现在赶紧想办法让皇帝立我的孙子为太子,抢在他们中山之前——万一将来冯老太有了孙子并被立为皇太子,那时我哭都来不及呀!于是想方设法贿赂成帝的皇后赵飞燕以及曲阳侯大司马王根,央求他俩多在皇帝和太后王政君面前说些好话,做成此事。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再三努力,这事还真办成了,傅老太的孙子刘欣最终被立为皇太子。而几年以后,冯太后果然也有了孙子刘衎。但人家刘欣早被立为皇太子,刘衎最多只能继承他父亲刘兴的王位——做中山王。
后来,一切都在按傅老太的意愿走:刘欣登上帝位,王莽辞官,太皇太后养闲,而傅老太与儿媳丁姬分别被尊为皇太太后和帝太后,傅、丁两族入朝显贵者也成堆成群,傅老太成了全天下最威风最有权势的太皇奶奶。
有了权势,傅老太自然就可以为所欲为,报一报当年的私仇还是易如反掌。于是她暗使人捏造罪名,陷害冯太后,说冯太后在中山搞什么巫蛊左道,诅咒天子、皇太太后、帝太后暴病崩亡,好让他的孙子刘衎入朝为天子。这件事被捏造得有鼻有眼,证据凿凿;接下来自然是“牵连”出冯太后的一干亲族,并逮捕下狱,严刑拷打,死者数十人。冯太后知道这是傅老太在陷害她,但也毫无办法,只好服毒自杀。
傅老太终于以数十个无辜生命,泄出了她多少年堵在胸口的一口恶气。
但朝野吏士并不都是瞎子、聋子,并不都是糊涂虫,很多人都清楚这件事必有冤情。可是傅、丁两族气势正盛,谁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王莽又上台了,傅、丁两族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王莽要借冯太后的事件好好清算一下傅老太太,把傅、丁两族入朝显贵者悉数清除——为官者罢职,为侯者削位。于是在办完哀帝的丧事后,王莽命有司举奏傅太后惨害中山冯氏亲族的罪恶,并让太皇太后下诏,将傅、丁两族为官为侯者全部罢免削除。
作位太皇太后的王政君,其实几年前对傅太后穷治并残害中山冯氏的行为也深感不满。不管怎么说,大家当年都是孝元皇帝的嫔妃,有什么仇怨不能化解而非要几十年后还要置人于死地呢?可当时人家的孙子是皇帝,满朝文武都是人家的人,人家如日中天,气势正盛,她这个闲养于深宫的孤老婆子又能怎样?所以现在王莽请求清除傅、丁两党,她也愤愤地说:“嗯,是该清除他们。傅老太作恶时,这些人个个是帮凶。”于是下诏,将傅、丁为官为侯者全部罢黜驱除,包括董贤的亲党,也都清除掉。至于傅后、丁姬,虽然都已死去,但是也不能饶过——王莽和太皇太后商量决定,将她们的皇太太后、帝太后的尊号去掉,贬傅后之号曰“共王母”,丁姬还依旧称为丁姬。
“共王”,其实就是定陶王刘康,薨后谥号曰“共”,故称“定陶共王”。而傅老太是刘康的母亲,就称之为“共王母”了。
虽然尊号被去掉,但这俩老婆子薨后分别是佩带着“皇太太后”、“帝太后”的印玺入土的,这让王莽还是感到有气没出来——如果能将她们刨坟破棺,把“皇太太后”、“帝太后”的印玺弄出来砸毁烧掉,那才叫解气。
五年之后,王莽果真达到了这种目的——平帝元始五年七八月份,此时早已威震天下的王莽找了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硬是把傅老太丁姬的坟墓扒开,破棺曝尸,毁掉玺绶,并迁移到遥远的定陶藩国草草埋掉。窝憋在王莽胸口长达十年的恶气,终于在这个时候才完全吐泄出来。
但这是五年以后的事,现在还不行,现在最迫切的是赶紧立一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