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的杭州城,此时完全为战火所笼罩,当城内的百姓被那枪炮声惊醒的时候,完全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没人知道,可每一个人都本能的躲在家中,并用重物抵着门,生怕兵祸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至少在那安民告示张贴之前,他们是绝不会走出来的。
虽是如此,在城中的一些地痞无赖却纷纷趁乱冲了出来,以趁火打劫,在兵乱横生的时候,这总是无法避免的,在这个时候即便是起义者有心维持,亦无力维持秩序。
不过当一群地痞试图闯进藩库时,却被一片子弹击倒在地,此时藩库已经完全为起义者所控制。
“长官,库内一共有675438两银子!”
听着下属的汇报,福岛点点头吩咐道。
“立即运走25万两!”
这库内的白银与其让那些民军分了,倒不如存入银行中,作为将来的活动经费,将来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再则这也是他亲自率领敢死队进攻防御森严的藩库的原因所在。
“长官,还有……”
于忠远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敢死队中的十几名会党成员,福岛四郎一看,立即大声喊道。
“兄弟们,现在满城还有残敌顽抗,于队长,你立即带领弟兄们去增援满城!”
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后,福岛四郎立即指挥着下属将银箱搬上马车,同时派出几名敢死队员护送银车离开藩库,当这边藩库中的白银转出时,在满城内战斗却处于一片白热化。
整个满城到处都是一片撕杀声,硝烟弥漫中,步兵衙门内甚至未及穿衣的文奇则不断的大声吼喊着。
“庆六、庆六,快,快派人把子弹送到校场!”
“快点,让那些汉人夺了城,咱爷们都得给砍了脑袋!”
尽管直到这会文奇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可本能却告诉他,这是汉人在造反,汉人造反夺下满城意味着什么——全城老少没几个人能活下来,长毛那会时被攻下的满城中,又有几个旗人活了下来,别说是操着京话的旗兵,就是那些汉人见着大脚娘们也是一刀砍上去。
生或死,对于满城内的旗兵来说,似乎没有了其它的选择,除去拼死抵抗外,似乎再也没有了其它的选择,当城内的旗兵以至于女人都拿起刀抵抗攻进城内的民军时,土匪、会党出身的民军却充分的展现了他们暴虐的一面。子弹如雨般的朝着旗兵打去的同时,一桶桶煤油却被倒在街道两侧的房屋上。
“烧死这群王八蛋!”
王老大大声吼喊着,他一手提着转轮枪,一手指着大刀,大刀的刀尖还滴着血,在他身边,倒毙着一具具尸体,既然兄弟们的,也有旗兵的和满城妇孺的。
对于杀红眼的土匪来说,在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见旗兵的抵抗越来越激烈,土匪们选择了一个更干脆更直接的办法。
放火!
上百桶火油被倒在城中的各个角落,火把扔到火油上,瞬间便将房屋点燃了,一时间半个满城完全为烈焰所吞噬,大火越烧越旺,一阵风吹来更是助长了火势,不过半个钟头整个杭州都被大火映亮了。
在烈焰烧至步兵衙门的时候,看着越来越多的旗兵不顾一切的逃攻,心知已经无法挽回局面的文奇猛的冲着北方跪了下去。
“皇上!”
一声嘶哑嚎叫声从文奇的嗓间出,泪水从的脸上流了下来。
“非是奴才不知杀敌,实在是……皇上,奴才、奴才去了!”
说着忍着呛人的烟雾,文奇冲着身边的嘎什哈大吼道。
“报效朝廷、皇上的时候到了,别让汉人瞧不起咱们!跟爷杀出去!杀光汉人!”
在烈火袭城时,满城步兵统领文奇率着百余名亲兵冲向起义民军的同时,满城的城门被打开了,丢掉武器的旗兵拖家带口的试图朝着城外逃去,可在城门外等待他们的却是一阵排枪——被俘虏的巡防营士兵需要用他们的脑袋作投名状。
在通红的烈焰映亮杭州城时,枪声如欢腾的鞭炮一般在城市的上空回响着,那枪声似乎是在向世人宣示什么。
一夜变乱在近凌晨时终于消停了,过去对汉人来说如同禁地的满城,这会也消停了,那烈焰似乎熄灭了,只剩下呛人的烟雾了,而在那呛人的烟雾中,却不见有人走出,在护城河的桥面上布满了鲜血,腥红的鲜血这会已经被烤灼成了黑色,一具具尸体被抬上了马车。
而那被薰黑的城门洞里,走出了一群人来,他们惶恐不安的看着周围。抱着啼哭的婴儿的妇女,搀扶着老爷爷、老奶奶的孩童,还有那些衣衫褴褛、脸上膀子上裹着血迹斑斑纱布的兵丁们,他们带着简单的行李,汇成一股庞大的逃难洪流,沿着路滚滚向前。
而在一旁,那些脖间系了根红绳,刚刚反正的巡防营的兵丁们,则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偶尔的他们还会冲过去,以抢走这些人包裹,看看能不能翻出几两银子来。
而在杭州城内,背刀跨枪的民兵更是昂阔步的走着,那脸上全是趾高气扬之色,更多的民军却像是狼一般的涌入杭州城内的妓院之中放纵起来,亏得在满城大火,作为起义总指挥的谭嗣同就把自己的学生全派到了城中维持秩序,甚至还用十几个人头,才将恢复了城内的秩序,纵是如此,毫无纪律可言的民军依然放火焚烧了数处街巷,其间抢劫、杀人、强,奸更是屡见不鲜,最终所有的罪行都被归罪于趁火打劫的地痞身上,用几十个地痞的脑袋向杭州百姓作了个交待 。
大街上依然是空荡荡的,一张张传单从门缝塞进了百姓的家中,而一张张安民告示亦张贴了出来,直到听着街上传来安民告示的言语后,杭州城内百姓才算是松了口气。
至于什么“驱逐鞑虏、恢复中国”,什么“满清窃居中国”之类的起义由来,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是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次兵祸,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躲过了。
接着一些胆大的百姓试探着走出了门,在大街上,看到三三两两的“反贼”时,虽说心里害怕着,可却依然只能壮着胆子,查探外间的情况。
“……我等起兵,是为恢复中华,而非役使百姓,百姓自可无虑……”
伴着巡官的喊声,锣声再次响起,那些壮着胆子走出来的百姓,开始慢慢的聚在一起,他们的眼中无不是带着诧异。
“这是怎么了?”
几乎所有人都怀揣着同样的疑惑朝着墙上张贴的告示看去,更有识字者在那里念告示。而那告示中与先前巡官敲锣念声的话语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听着识字人的讲读,众人的心里却是泛起阵阵五味来。
“何物胡清,敢乱天纪,挽弓介马,竟履神皋。夫胡清者非他,黑水之旧部,女真之鞑种,犬羊成性,罔通人理,始则寇边抄虏。盗我财物。继则羡我膏腴,耽我文绣,利我国土,遂窥神器。惟野蛮之不能统文明,戎狄之不能统华夏,少数之不能统多数。故入关之初,极肆凶威,以为恐吓之计。我华夏之父老兄弟诸姑姊妹,莫不遭逢淫杀,靡有孑遗。若扬州,若江阴,若嘉定,屠戮之惨,纪载可稽。又复变法易服,使神明衣冠,沦于禽兽。而历代相传之文教礼俗,扫地尽矣。乃又焚毁书籍,改窜典册,兴文字狱,罗致无辜。秽词妖言,尊曰圣谕,戴仇养贼,谬曰正经。务使人人数典而忘其祖。是其害乃中于人心风俗,不但诛杀已也……”
读着告示的读书人,却读却是越的激动,那年近四旬的夫子念到最后时,脸膛微红,甚至就连同那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那初时似乎还因有人作乱而恼愤难当的夫子,最后读着这公告却是热血沸腾,此时完全为那公告所动的夫子读着语气情真意切,读之几乎可以使人落泪,解说到最后这位夫子,仿佛是他自己布的这安民告示一般。
“呜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我炎黄贵胄,不乏英杰挺生之士,曷勿执竿起义,共建鸿勋,期于直抵黄龙,叙勋痛饮。则我汉族万万世世之荣光矣。我之华夏父老兄弟其共勉之。……大汉浙江都督府!”
大汉、大汉……对于城内的百姓来说,这个字眼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有许多事物,或许无人言语,但亦无须言语,那些事物早已埋刻在他们的心底了,或许会因为时间而淡去,但绝不会被时间所磨灭。
“大汉!”
围观告示的人群中,几名青年念叨着那告示上的字样,突然泪水却是从一个青年的目中流出,那青年反复于唇间喃语着。
“大汉!大汉炎黄贵胄!”
当青年于唇间反复喃语这两字之时,一旁的青年看着那街上的“好汉”,神情却是突然激动起来,突的,一声吼喊从那青年的嗓间迸出来。
“我等炎黄贵胄焉能为清虏鞑种之奴!从军!杀尽这满清之胡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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