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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拾梦(1 / 1)

望君穿宫,一吼破阵!

魁伟粗壮的望君,头大如头的望君,毛色灰白鬃如霜雪的望君,身形不似一匹马,反而像是一头牛。兔耳象腹,狮鼻虎口,无法形容的奇异丑陋无法言喻的威严霸气,马中之王果然了得!天下王者很多,马王只有一个,望君之威愈是临近愈是有觉,动如风未出,吼如雷已现,那一声吼真真霹雳天降也似,震得是人仰马翻一片大乱:“哼!”乌楚楚捂着耳朵,得意万分:“哈哈!看谁还敢欺负本郡主,叫你们知道望君的厉害!”

望君一出,情势逆转。

就算是一匹马,也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格局,古往今来许多名马救主神驹立威的典故,不胜枚举。自双方对阵伊始,隆景军处处占优西凉军处处受制,譬如青云大胜赤骊,望君自也看到了,但望君并不在意。大风大浪无数次见过,铁血杀阵无数次冲过,望君的所经历过的事情比在场任何一匹马甚至任何一个人都要多,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

马王之威,毋庸置疑。

望君步入阵中之时,每一匹马都慑于其威势之下,诚惶诚恐,不敢妄动。如同乌骨王的座骑卷毛玉狮子,如同方道士骑着的那一匹黄马,如同胭脂。几十万个人十几万匹马,其中最没出息的一个就是胭脂,马王阵前一立还没开口胭脂就给吓晕过去了,直接晕倒,人事不醒。胭脂是幸运的,没有听到那一声吼,否则也是一个字还是个晕,不过多受一遭罪。此时已被无禅抱回城里给他的灵秀师父救冶了,不提。

“哞儿——”

乌努乌骨乌哈三亲王连同座下三马驹深知其厉害之处,所以在望君作势欲吼之时纷纷远遁,真正深受其害的是犹在阵前的两个人一匹马,痛失爱马的牡丹神将以及骑着黄马的白脸小将:“喷!”一声吼,两声部,作势时嗡鸣于胸腔喉颅低沉滚滚,半似牛哞半似蛰雷,那一吼突如其来,真真一个霹雳骤然耳边炸响,失之脆利,厚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呀——”

“呵!”方道士眼前一黑,脑中是一片空白,是有一种深度醉酒的感觉。

而牡丹神将当场两眼翻白,一屁股坐倒在地,是有一种酒精中毒的感觉:“娘哎!”

一般头晕脑涨,然后头疼欲裂,耳畔钟鼓齐鸣,眼前百花齐放。

就是说,这二位,都给震傻了。

一万年以后。

牡丹爬起来跑掉了,一句话也不说。

报仇!报仇!火速跑回城里,只有一个念头,拿枪!拿炮!这也,太丢人了!

而方殷,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的是黄马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稳稳站立,更没有将那马王望君放在眼里。

一匹黄马。

回头看一眼,老夫子骑着的那匹黄马也是无动于衷,平静淡然。

青云,却是没了踪影。

奇怪,奇怪,更奇怪的是回过头来,乌楚楚小郡主已经骑着马走掉了,只见硕大一个马屁股,一条粗短可笑的马尾:“的的的,的的的。”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下轮到方道士想不明白了,难道是给那马吼坏了脑子,产生了错觉?

“喀嗒嗒嗒嗒嗒嗒!”以至于,当乌骨又一次拍马杀到,高高地举起长刀狠狠地当头砍下:“咻——”

仍似不觉。

万千喧嚣入耳,真真一如幻梦,一刹那,何其长。

曰渐临于中天,穹庐四合大地苍莽,东有群山此起彼伏,形如微风吹过时起波浪。北是荒野南有蟒江,背靠古城,不见西方戈壁滩涂无尽荒凉,依稀来时,小小鸟窝大阵仗。连营接连天地,层层叠叠海浪,旌旗千万招展,色作黑白金黄。分明梦中情景,却是始终不醒,思及来时当真有若一梦:“方殷,方殷,这里是战场啊,金戈铁马的战场!”

喃喃呓语,飞短流长,可见一马冲来,可见马上一将。

马是好马,卷毛玉狮子,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拳毛绕颈,蓬松而长。又是稀世神骏,当是不逊青云,看它四蹄翻飞快似流星,那健雄勃发的身姿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将是猛将,狮王乌骨,狮鼻鹰目虎口,黑而浓密的须发蓬然乍起,岂不正是一只愤怒的雄狮!狮子人,狮子马,刀是甚么刀?刀是巨型斩马刀,斩人斩马斩狮虎,黑背白刃微微弧——

马是宝马,刀是宝刀,正是相得益彰,人也霸气无双!

不比方殷,方殷的黄马不是驽马也不是骏马,只是一匹再也寻常不过的战马。

奇怪奇怪,为什么它不怕那马中之王?

钧天钧天,重三十斤,六尺的剑,看上去比他的刀还要长大厚重,原来如此——

无锋无刃,胜在结实。

结实,耐用,就是最大的好处。

原来如此,这是一把冲锋陷阵的剑,钧天适合这里,因为实用。

孔伯伯,孔伯伯,方殷明白了,为甚黄马不怕它!

因为它是一匹,老马。

老而为朽,老迈不堪,老而昏聩,它是看不清了它也听不清了,天雷打得再响它自也是不怕。老而为骥,老骥伏枥,锋棱瘦骨,饱经忧患。任那神兽吼如雷鸣,它又不怕天打雷劈,任那君王威肆天下,它是一身了无牵挂。生来就是凡马,多经舟车劳顿,它是不比马王光彩荣耀的一世,但它所经历过的苦难贫贱,望君又怎见得:“的的的,的的的。”

望君走了,因为尊敬,这是一匹值得尊敬的老马。

“喀嗒嗒嗒嗒嗒嗒!”一马踏过千山万水,于梦境深处翩然而至。

蹄声的的,踏碎光怪陆离的世界,走入愕然的眼,走入未了的情,扬起悸动的心,扬起淡淡的尘。还有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小子,这个给你。”一刹那,何其短,宿老大已经老了而方老大终于长大,木头人,木头马,是谁跳着叫着哈哈笑着射人射马射那天上盘旋飞舞着的木鸟啊,终又见得那风中猎猎作响的小小战袍有如一面鲜红旗帜:“咻——”

锁住那时欢乐,脑海之中镌刻。

来了!来了!

终有一天随风展动,正是那样鲜亮如新:“呜——”

一声惊梦!一声惊天!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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