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间又到了十一月上旬。Www..Com西海州的一条商道上,数千人的一支商队正在向南行进,两侧还有数万牲畜跟随商队缓缓前行。毕兹艾和拉原在商队中央的一辆马车上假寐,周围有数百突忽骑兵随行。
毕兹艾今年三十四岁,是鲜卑国右贤王领地的居民,一直靠贩卖小物品生活。毕姓是鲜卑国的一个大姓,据说最初鲜卑未被汉人赶过乌拉尔山之前,毕兹艾的祖先是鲜卑部族中的一个显赫部族。
毕兹艾的祖先很是风光,出外掳掠汉人称之为“巡狩”。族内的年成稍不好,便会出去巡狩一番。抢来的粮食、奴隶、女人等财物会被族人分掉,日子过得甚是舒畅如意。
可惜毕兹艾未赶上这样的好时光,他晚投胎了几百年。现在的鲜卑人生活在人烟罕至的荒蛮之地,鲜卑人几百年间以不屈不挠的精神战胜了当地的野蛮人,适应了当地的自然条件,终于在遥远的北陆东边站稳了脚跟。
鲜卑人在最初的一两百年里,一直念念不忘东方的优越生活,妄图有朝一日能重新返回故居。可是汉人强大的军队,却使他们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惨败。最近的一百多年里,鲜卑人已经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地在北陆扎根。
北陆的气候恶劣,物产缺乏,鲜卑人的许多日用品都不能自给,日子也过得很清苦。毕兹艾也不例外,生活的艰辛使他苍老得很快。才三十几岁,看起来就像五十左右的老头。生活的压力让他嗟叹自己命苦,有时甚至暗自责怪老祖宗没能守住基业。
毕兹艾幼时曾读过几年书,了解一点鲜卑国的历史。最初汉圣祖在北征鲜卑人之时,对待投靠己方的鲜卑人给了最优惠的待遇。如宇文氏、破多罗氏等部落就是在那时主动投靠了汉人,他们都得到了圣祖承诺的优厚待遇。
其中宇文氏后来还成了汉人中的大家族。家族中地弟子甚至做到汉朝廷中最高级别的官职。其余如破多罗氏改汉姓潘氏之后,也与汉人没有多大的差别,几乎已经忘却自己的祖先是鲜卑人。
汉帝国老州的待遇,是世界上所以人都梦寐以求地。汉人也是世界上最骄傲的民族,自己的祖先为什么有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流亡到穷山僻壤受罪?毕兹艾怎么也想不明白。
毕兹艾认为,也许他的祖先醒悟得较晚,也可能后悔过。只是错过了好时机,悔之晚矣,后来再想取得优厚的待遇,已经不可能了。毕兹艾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变成汉人,那时就能自由地去世界各地做生意,受到的礼遇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这些想法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平日里丝毫不敢表露出对汉帝国的好感。他和大多数鲜卑人一样。嘴里时常辱骂汉人,极力贬低汉人。口口声声要杀光汉人重返故土。
毕兹艾行商多年,去过许多国家。现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对汉人没有好感。有的甚至是深恶痛绝。他们和鲜卑人一样,反感汉人,咒骂汉人。对于这种现象,毕兹艾也迷惑了好一阵子,后来仔细琢磨。才就明白其中地缘由。
汉人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但汉人影响着这些国家地经济、文化、军事等领域。还有,去世界各地经商的汉人表现出来地高傲姿态和目空一切的眼神。都刺激着当地的居民。汉人在世界各地倒卖物资,挣走大笔大笔地金钱,然后又以低价购买当地的特产、资源。
眼看着汉人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模样,自然激起当地人的不满。不过这只是各国老百姓的表现,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敢公开侮辱汉帝国。庞大地汉帝国在世界各国地眼中,就犹如一条巨龙,谁也不敢轻易地触动它的逆鳞。
毕兹艾多年奔波各地,但一直财运不佳。一年劳顿下来,赚取地收入除去路上的开销,也只剩下一些养家糊口的钱。眼看着自己成为大商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只能这样不饥不饱地度过此生,他就哀叹不已。谁知今年财运来了,达得如此迅,连他自己也从未奢望过。
他的人生转机是在突忽人夺取了汉帝国的西海州之后开始的。自突忽人占领西海州之后,鲜卑国右贤王便在自己的领地内,颁布了所属民众可以前往突忽做生意的政令。//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当时,绝大多数鲜卑商人半信半疑。汉军的强悍人尽皆知,也许突忽人只是暂时得胜,现在前去与突忽人做生意,万一汉军随后反攻回来,岂不是赔得血本无归?这样的买卖谁愿意做呢?
可是俗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大多数人不敢干的事情,自己就应该去试一试,尽管危险,这可是一条财路。毕兹艾已没有什么多余的财产,就算被汉军抢走,损失也不大。他一咬牙,便将自己所有的财产换得了食品和牛羊,随着第一批鲜卑商人进入西海州与突忽人交易。
毕兹艾颇有生意头脑,在与突忽人交易时,他不要现金,也不要铁矿石等沉重的货物,他只与突忽人交换食盐。鲜卑人一般家庭用来招待客人的最好食物就是面包加盐,由此可见食盐在鲜卑是何等稀少可贵。
毕兹艾在最初的三个月内,没有休息过一天,每月在鲜卑与突忽之间来回贩运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倾尽全部家财倒运货物,短短数月,他的财产就翻了几番。
有了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带动,汉军也数月没有行动,大多数鲜卑商人才陆续加入贸易大军之中。自六月份以后,西海州的各条商路上,几乎挤满了成群结队的鲜卑商队。
商队的增加也就意味着商人利润的减少,最初一次往来就获得巨额暴利的现象已不存在。不过此时的毕兹艾凭借着熟悉的门路和货源,加上不断扩大贸易数量,每次也能挣上一大笔钱。
善于经营毕兹艾隐隐已是鲜卑国主要对突忽的最大贸易商之一,他地地位已是后来者不可撼动的。就在这时,毕兹艾接到了右贤王的诏令。命他前去王府一见。
毕兹艾虽然在商业领域逐渐崭露头角,可是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鲜卑人,从前哪里想过能见到王爷?去王府的一路上毕兹艾都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暗自思量,自己地税收是否都按规定缴纳过。又盘算道。也许是王爷看见自己富得太快,要增收一些税款?只要允许自己从事对突忽的贸易,只要自己有钱赚,就是多缴纳一些税款,也没什么问题。
毕兹艾明显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右贤王见到他时,根本没有提起增加税收之事,反而交待给他一项有着巨额利润的生意去办。
原来。鲜卑国一直缺少铁矿。绝大多数铁制品都是由外国进口。现在突忽人愿意用铁矿石换取粮食,这就解决了鲜卑国的铁矿短缺的大难题。数月里鲜卑国已经从突忽换来了大量的铁矿石。
不知鲜卑国是出于何种考虑。并没有直接派遣官方商队与突忽人交易,而是将这些交易交予民间的大商人代为打理。毕兹艾能得到这样的委托,证明自己地实力已经足以引起右贤王地注意。相信他能不负重托,这让他感到很自豪。
铁矿石交易的利润是巨大地,当初毕兹艾没有选择去做铁矿石交易,也是因为自己的资金太少。现在能和右贤王合股从事这样的巨额交易,无疑是天上掉馅饼。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
自九月份开始。毕兹艾已经来回做了三次铁矿石交易,往来次数不多。利润却非常可观。而且右贤王还派遣了数百名卫兵加入毕兹艾地商队,专门保护商队的安全,这让毕兹艾十分得意。
这次出行时,右贤王又将毕兹艾叫去,命他将一名突忽客人送回西海州。毕兹艾见右贤王介绍的突忽贵客只有三十岁左右,样貌平凡,为人随和。右贤王没有具体介绍贵客的身份,毕兹艾没有再去细问。于是就带上这位自称“拉原”的青年人一起上路前往西海州。
一路上毕兹艾对拉原毕恭毕敬,照顾得十分周到。毕兹艾这样做不仅因为拉原是右贤王托付照料之人,毕兹艾也察觉到拉原身上所流露出地高贵地气质,而且拉原的随身护卫也有两百余人。
毕兹艾暗想,拉原地家族在突忽汗国极有可能是名门望族。自己如果能与拉原结交,或许今后对自己的生意也有所帮助。
路上毕兹艾与拉原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为了给拉原解闷,毕兹艾便对他讲一些世界各国的奇闻妙事。果然拉原非常感兴趣,甚至通宵缠着毕兹艾讲述。
毕兹艾的猜测是对的,商队刚刚进入西海州的境内,就有一队五百人的突忽骑兵前来迎接拉原。可是拉原对毕兹艾讲述的各国趣闻十分着迷,坚持留下来与毕兹艾结伴同行。
毕兹艾要换取铁矿石就必须要进入突忽的新罗州,和去柳都的拉原是一条线路。只是拉原跟随着缓慢的商队行进,让他的护卫们左右为难。接应之人劝说了数次,拉原仍然不为所动,仍然与毕兹艾同坐一车。他俩同食同睡同行,关系也愈加亲密起来。最后,拉原干脆称毕兹艾为先生,将他当成自己的老师看待。
今日上午,毕兹艾又讲述了许多各地趣闻,中午吃饭后拉原才闭眼小睡一会儿,毕兹艾也才得空眯缝上双眼准备睡觉,谁知正当他睡的迷迷糊糊之时,听见车窗外有人再喊叫。
毕兹艾未睁开眼,听见拉原已经将车窗打开,向外问道:“何事?”
一名拉原的护卫在车窗外回道:“四爷,据西海州边境传来的消息,疯虎已于前日率部进入境内。请四爷赶紧上路返回柳都。”
拉原问道:“疯虎这次带了多少人马进入西海州?”
“边境未报来准确的消息,只说大量的探马与本部失去联系,汉军的踪迹难以侦查到。”
“既然还未确定汉军数量,他们又怎会知道是否是疯虎来了?”
“疯虎行动诡秘、快捷,而这股汉军的行动与疯虎相似,所以边境哨所猜测是他来了。”
“不要过于惊慌。前些时日不是有探马报,疯虎正准备再次进入西部草原吗?也许这只是小股的汉军侦查队,不用理睬。”
那名护卫又劝道:“四爷,老爷还在柳都等着您回去禀告消息,今日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如果再耽误行程。恐怕误了老爷的大事。”
拉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今日时间不早,明日我们再快马赶回柳都。”
“是!”那名护卫向拉原行了一礼便离开。
拉原转过头来,见毕兹艾已醒。便笑着对他说:“本来想多听听先生地见闻,但因我家中有事,已不能如愿。”
毕兹艾连忙道:“四爷只要喜欢听,以后小人送完货后,专门去柳都拜访四爷。”
拉原大笑道:“先生有此意甚好。我就在柳都等着先生了。只不过怕耽误了先生的生意。”
“四爷不必客气,小人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没有去过贵国的都城,正想借此去看看。但不知贵国官府是否同意小人前往。”
“这你不必担心,这块令牌你拿着。只要有它在身,突忽境内随你前去。”拉原从腰间解下一块铁牌,递给毕兹艾。
毕兹艾恭恭敬敬地接过,细看此牌现竟是一块侯爵令牌,上面写着“英侯令”。拉原在毕兹艾看令牌时。又说道:“你如到了柳都。只需将此令牌交予守城将士,他们自会带先生去我府上。”
毕兹艾谢过拉原。将令牌小心地收到自己的怀中。又再次揣测起拉原的身份来,他年纪不大,已经是侯爵爵位,可能他地身份不止是突忽贵族这么简单。
毕兹艾不便细问,又将话题转移到疯虎身上。毕兹艾早在半年前就听说了疯虎的传闻,心里对这位食人心脏的汉军将领甚是好奇。不过大多数突忽并不太愿意提起疯虎这个名字,也许他们都唯恐谈论疯虎之时,会惹得他从天而降。毕兹艾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对这位让突忽人闻名丧胆的汉将特别感兴趣。
毕兹艾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听贵侍从说到疯虎,小人前些时日也曾听说过他的事。他真的会食人心脏吗?食人心脏之后果真能变身吗?”
刚才从拉原的话中,他听出拉原并不像普通的突忽人一样惧怕疯虎,而且这些天以来彼此关系处得挺好,所以就斗胆一问。拉原一听见毕兹艾提起疯虎,脸上地笑容就消失了,眉头也皱起来。毕兹艾见状,暗自责怪自己莽撞。心想,拉原与一般地突忽人还是没有多大的分别,提起疯虎都是这种表情。
不过拉原还是回答了毕兹艾地问题,他说:“疯虎此人,的确在作战时,曾经吃过人的心脏。不过他并不是怪物,吃了心脏也不会变身地。他只是一个非常邪恶的人,也是一个非常野蛮的人。”
“疯虎此人样貌如何?”既然拉原已经回答,毕兹艾也禁不住将心中早有的问题问出。
“身材魁梧,疤面浓须,样子甚是可怕。”
毕兹艾和传闻里青面獠牙的疯虎比较了一番,觉得还是拉原地话可信,于是又问:“他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吧。”
“这疯虎在汉人那边做地是何等官?”
“他是汉帝国飞骑军游骑团的一名营长。”
“哦!他地官职也并不大嘛。先前小人还以为他是汉人的大官呢。”毕兹艾知道汉军的编制,营长不过才带兵八百,军衔应该也不会是将军。这个小小的汉军军官,怎么会让这么多突忽人怕他呢?
拉原像是知道毕兹艾的想法,又恶狠狠地补充说道:“疯虎虽不是汉人的大官,可是他用兵狡诈,数次带兵深入我军后方。我们虽是用尽办法想捉拿他,可是屡屡被他逃脱。此人现在是我突忽第一大心腹之患,一日不除我方就一日不得安宁。”
毕兹艾也听说过疯虎在突忽内地横行,甚至有传言说突忽军队听见疯虎之名,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原本毕兹艾还有些不信,现在由拉原讲来,怕真有此事。他暗暗称幸,自己出来这么多次也没有遇到过这个煞星,看来运气颇佳。
他见拉原面色不善,也不敢再提疯虎之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野蛮人,小人也是看见过的。在北陆的西边有几个部落都要吃人。有一次小人在经商途中突然遇见他们,差一点被他们抓去吃了。只是小人没有想到,汉人自称是文明人,居然也会出现吃人之人?”
拉原冷笑着说:“汉人自我标榜是世界上最文明的人,可是他们的本性却是凶残无比的。我们西部各族为了**,和汉人抗争了几十年。知道汉人是嘴里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这里的哪个汉人手上没有沾过我们突忽人的血?他们强抢我们的财产,杀死我们的男人,**我们的女人,贩卖我们我们的平民去做他们的奴隶。世界上最邪恶的人种就是汉人,疯虎只不过是一个典型罢了。”
“对,汉人都是贪婪的。他们几百年前强占了我们的故土,将我们赶到荒蛮之地。我们鲜卑人迟早有一天会报仇的,我们要一定要回到我们的家园。”毕兹艾像是条件反射,听别人咒骂汉人,他便会出言附和。他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断泄着对汉人的恨意,倒也很快地打掉了时间。
这时,商队转过一处山岗,进入一片不大的沙漠中。行进十余里,日头已经西斜。商队再前行十余里,便会走出沙漠,然后就到达今日商队准备安营的巴吁城下。
此时,商队的护卫们也逐渐放松了警惕,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在马上打瞌睡了,马行走了一天也垂下头来,商队中除了车辕声与护卫们的刀剑的碰击声外,变得安静了下来。
走着走着,突然从商队的右侧传来凄厉的号角声。所有的人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儿。他们知道那是商队派出的游哨出的信号,号声代表着现了敌人。在这里遇到敌人,不会是遭遇强盗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汉骑来了。
商队里顿时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汉军来了!疯虎来了!”闹闹嚷嚷,令人魄动心惊。
毕兹艾和拉原不约而同地将头伸向车窗。从车内往外看到,东边一团浓雾向排云般滚来,一排黄云越升越高,仔细听去,只听到那排黄云下面,雷声滚动,越逼越近。
毕兹艾心慌意乱,心想:难道真的是疯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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