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水泥路,校道两旁高大笔挺的乔木参天一排排顺过去,似乎要沿到路的尽头。
如果在春天,行走在主干道上,两边一路的樱花会让人有置身言情剧的甜滋滋,尤其是女孩子,每天从这里走过一道,心情也变得粉红。索性樱花只开几个月,连一季都没有,也不会让人视觉疲劳。
由此可见,樱花挺聪明的,而且理智,很像三十岁以后的女性。
哦,真不要脸,如果樱花听见自己将它比喻成三十岁的女性,肯定会生气,许安菜吐了吐舌头想。
不知不觉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有个可爱的儿子,虽然没有结婚。
以前在学校时,没觉得明野高中有多美,现在看着全是回忆。
几乎都是肆意张扬泛着樱桃味的回忆。
黄昏下,错落有致的楼房披被上一层薄薄的橘红色的光线,太阳当空悬挂在她头顶上方,看着那么远。远到永远都无法追上它,看着又那么近,近到似乎加快速度跑几步就能伸出手把它给抓下来当篮球打。
许安菜噗嗤一下,为自己奇怪而矛盾的比喻给逗笑了。
路过篮球场时,回忆立马一波接一波,浪潮一般淹没她,拥抱她,穿透她,最后再离开她。
高大的男生轻身跃起,一个帅气转身,篮球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最后不偏不倚霸气的落进篮球筐内,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她正发呆,一团黑影从空中向自己的脸的方向砸过来,她眨了眨眼,看清楚了那是篮球。
双手向上一抬,接住篮球。抱着篮球的手从自己面前向下滑时,眼睛从篮球背后露出来,看见篮球框前的男孩挂着爽朗不羁的笑容,向这边招了招手:“那边的姐姐,可以把书地给我们吗?”
姐姐?
他居然叫我姐姐!
许安菜欲哭无泪,尘封体内多年的心躁动起来,全身血液瞬间燃烧起一场不服输的大火,所有细胞都在咆哮着。
迎接他们的挑战。
许安菜与久违的已经逝去的青春意外重逢,左手拿着篮球,从那一排排带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她的女生面前走过,然后弯腰从篮球场的小门里进入篮球场内。
“不是吧!”男生差异的嘟囔了一句,看见许安菜把球放在脚底下踩着。
“我跟你们打一场,赢了就把球还你。”许安菜突然觉得不来一场篮球赛自己绝对不走。
男生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哄笑,笑容青涩,笑完后,有人推了另一个男人的肩膀,对他说了什么。从内容里,许安菜得知是那个被推的男生把篮球打到自己这儿来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那个男生说。
其他男孩子清一色的表情,统一写着好男不跟女斗。
“你们不会连跟我一个三十几岁的老阿姨都不敢比赛吧?”许安菜说。
“拜托阿姨您别开玩笑了,您跟我一群男孩打,我们可不愿意陪您过家家。”
“少废话。”许安菜承认自己被他们那声阿姨给惹怒了,带着篮球就跑了过去。
运球的过程中,许安菜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再重新复苏,在之前它沉睡了好多年,此刻就在她体内咆哮着睁开眼,咆哮着醒来。
篮球、运动、青春、梦想。
是从什么时候一点一点忘记了这些。
是从什么时候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些。
那个被她抛弃的从前的她哭了吗?
哭过吗?
许安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喜悦以及前所未有的悲伤。
为现在重拾篮球的自己。
为从前放弃篮球的自己。
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到大悲大喜。
许安菜澎湃、激动,心里的自己在摇摆,挣脱,呐喊。
哐当——
篮球越过那些男生刺啦啦的头顶,飞进篮球框,落下来,厚重有声。
“怎么样?”许安菜微微抬着下巴说话,这个角度这个姿势的她酷毙了,脸上重叠十七岁的影子,落拓不羁。
全场安静一秒,接着身后传来女孩们崇拜的赞叹声。
眼前的男孩们表情各异。
“不错啊,阿姨。”有个男生说,“是不是练过,玩的挺溜。”
“那是。”许安菜笑了笑说,“好歹姐姐我曾经也是这个学校里的篮球上赢过不少你们的学长。”
许安菜刻意强调了姐姐两个字,不过男生们的注意力放在后半句话上面。
“原来是我们的学姐。”男孩们一改之前的不屑,笑容变得清澈了很多,一起走过来说,“您是哪一届的?”
许安菜说了。
男孩们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其中一个男生特别兴奋地指着许安菜说:““你不会是许安菜吧?””
许安菜没有回答,但傲娇的表情上写满了没错,我就是许安菜。
男生们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边,有人不知道许安菜是谁,另一个男生立马给他科普,许安菜等着他们讨论完,然后纷纷露出赞叹的表情。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学姐别介意。”
“没事没事,斯为泰山而不骄嘛。”许安菜用腿勾起篮球往上一丢,手接住,食指转着篮球。
听见男孩们说:“既然是学姐,那这个篮球就送给你吧。”
狡黠的笑意鱼一样,在许安菜的眉眼间游来游去,最后游出去,和她傲娇的声音一起,和篮球一起。
“球,我就不要了。不过你们不准再叫我阿姨。”许安菜没好气地说。
男生们接过球,情商也高,随便选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把叫她阿姨这件事给揭过去,顺便给她吹了几句彩虹屁。
这一届的学生比当年他们那届活泼多了,许安菜想。
从学校里逛了一圈,然后出去,在校门口看见某人的车。
许安菜:“……”
想装没看见,某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打开车门,长腿伸出来,韩剧欧巴的长腿。
然后是上半身和那张脸,韩剧欧巴的大衣包裹着安全感十足的宽肩以及英俊的美貌。
走过来,带着小甜饼男主专属的宠溺笑容。
这些,差点让许安菜眼瞎了。
“你不会跟踪我吧,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
“你见过病人病好之前放弃他的药?”
许安菜想起上次余书遥说她是他的药。
“……少来了你。”翻了个大白眼。
“少来是不可能的。少来会死人。”余书遥说。
“死人?谁会死?”许安菜装傻充愣,绕过他往人行道走过去。
余书遥从身后拉住她,手用力。许安菜身子往回转一圈,被迫扑进余书遥的怀里。
“呀,你今天好主动啊,我都不习惯了。”余书遥一面说,一面放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束紧。
许安菜:“你有毛病!”
余书遥:“嗯,我有。”
许安菜:“神经病。”
余书遥:“错,是相思病。”
许安菜:“……”
不能跟脑子有毛病的人讲道理,因为你会发现对方一点都不讲道理。也不能不跟对方讲道理,因为你会发现对方依旧一点都不讲道理。
正是因为余书遥不讲道理,才能生拉硬拽像变态一样,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把许安菜拉到车上,关门落锁。
“你不怕有人报警你拐卖良家少女?”许安菜坐在副驾驶上气冲冲地说。
“你见过有这么帅还这么有钱的人贩子?”余书遥握着方向盘,食指在上面打扣,慢悠悠地说。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男人。”许安菜吐槽。
“你不是刚刚就见过了么。”余书遥突然把脸转过来,身体倾向她。
两人之间只隔一节手指的距离。
“你想干嘛?”有过几次被对方强吻经历的许安菜往后靠,背抵在车门上,炯炯有神的盯着余书遥的脸,那神情向防备色狼。
色狼就色狼吧。余书遥坦白说:“想亲你。”
“滚!”
“亲完再滚。”余书遥涎着脸皮索吻。
“死远点。”虽然许安菜是这么说,但还是被余书遥给强吻了。
2
这次许安菜咬他,余书遥嘶着凉气放开她:“小野猫。”
“滚!”许安菜拿脚踹他,却被余书遥反手抓住往怀里放,“现在还不行。”
余书遥的眼神清澈无比。
“什么?”许安菜突然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蒙了。
“现在真的不行。”余书遥揉着她的脚踝,请一下重一下,用最清澈的眼神开最香蕉皮色的车,“除非你喜欢刺激。”
许安菜这次听懂了,脸像突然烧开的一壶水,滋滋往上冒着热气,颜色又红的像煮过的大虾。
“你还要不要脸的?”许安菜要疯了。
“不要。脸不值钱。”余书遥一本正经地说,“药才值钱。”
“你到底要不要开车,快点放开我的脚。”许安菜说。
余书遥放开她的脚,发动引擎,车子扬尘而去。行驶了一会儿,许安菜发现是去以前两个人总去的美食街的地方,顿时昔年那些蜜里调油的美好回忆纷至沓来,许安菜不知不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仿佛又把自己的青春重新过了一遍,直到听见余书遥叫她的名字,才陡然回过神。
“这么出神是不是在想你的男人?”余书遥说。
许安菜有意气他,便说:“那当然。”
余书遥伸出手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目光望进她眼里:“我就在身边,不用想,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辅助工具,都可以。我听你的。不用歪歪,意淫多了不仅伤脑而且伤身。”
“意淫你个头啊。你能不能思想干净一点,不然我会以为你一天到晚都在想那档子事儿。”许安菜瞪他。
“那档子事儿是哪档子事儿?”余书遥无辜地看着她,目光虔诚无比。
“……”许安菜放弃跟余书遥谈论,去开车门,开不动。
“都到人家店门口了,”许安菜默默吞了口口水,看他完完全全是在看色狼,“你不会这么禽兽吧,店老板当年可是经常拉着你一个劲儿夸你品学兼优啊。你不能伤他老人的心呐!”
说到最后,许安菜用了一种罪无可恕的口气。
“神经病。”这次轮到余书遥骂她,骂完打开车门下车。
许安菜跟着下车,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想多了。
两人进了一家奶茶店。这家店的甜品,当年许安菜非常馋,每个礼拜必去一次的那种。
后来跟余书遥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礼拜去两次。
老板是个年轻男人,从身份证上看,确实可以证明当年他是个只有二十一岁的年轻男人。
不过因为身上艺术气息浓厚,喜欢蓄胡子,留长发,所以看着不像二十像四十。
巧的是当年的老板像四十,现在老板真的四十多岁,却还是当年的看样子,一点儿没变。
老板笑眯眯走过来,跟余书遥互相拥抱一下,又用掰手腕的姿势互相握手一下。
然后,老板才把目光转向许安菜,抬手就是往她脸上捏了捏,毫不客气地说:“这么多年不见,你长胖了哈。”
一句话,碎裂多年友情。
“十几年还没让你学会用脑子说话。”时隔多年,两人再次互怼。这一见面就要互相挖苦对方一番的习惯没想到没被时间消化。
许安菜心里高兴极了。
老板惬意地笑了笑,走到吧台后面,问他们要喝什么。
许安菜和余书遥异口同声:“照旧。”
“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这么默契。”老板调制奶茶的动作手法也是多年不变,就连速度和频率都一样。
“别这么说,我跟他都分手了。”许安菜说。
老板嘴巴嘟起来,形成o字,哦哦地点了点头。
余书遥插话说:“对对对,别这么说,我跟她儿子都生了,怪臊得慌。”
说完还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许安菜:“你有病!”
“嗯嗯。相思病。”余书遥死皮赖脸。
“……”许安菜想,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神经病。
老板看看余书遥又看看许安菜,发现许安菜的脸更红些,把嘟起来形成o字的嘴巴收回来,抿了抿说:“结婚怎么不通知我?”
“没结婚!”
“正在求婚中。”
许安菜和余书遥同时出声。
老板一脸高深莫测,随即对余书遥露出神秘的笑容,余书遥也回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旁观这一幕的许安菜觉得,可能老板也是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