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坊中,第三块地方,正是侍中桓彦范府上。
宅院看起来气派,那也是因为陛下赐给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只要拖家带口搬进去住就行了。
至于其间的装潢,可是一点也不奢华,素素静静的,闲来无事的时候,桓老爷子就是喜欢养个花,种个草。
庭院里各色花草十分茂盛,厅堂之中,几幅字画,还是喜好书法的桓彦范自己的墨宝。
其余摆设,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值钱的货了。
李俊和姚逵,带着一队羽林卫浩浩荡荡的闯入桓府,把桓彦范一家老小吓得够呛。
当然行事周全的他,也没有忘记,找一个第三人做见证。
这人并不难找,就是刚才出言辱骂武三思的大理寺少卿卢静章。
此人主管司法,出来查抄官员宅邸,最合适不过了。
狡猾的武三思,好似是提前预知到了可能的风险。
刚才在大殿上的时候,推三阻四的,竟然说什么也不肯来。
这个老小子,他想陷害老臣,还想把李俊推出去当枪使,他想的也太美了,李俊怎能让他得逞。
再说,这还得防着一手,他要是现在马上去找宗楚客算账。
那黄金的去处,不就暴露了吗,他们还怎么看笑话。
于是,不顾武三思的一再推脱,他们几个硬是把他拉来了。
几个年轻人,把武三思夹在中间,号称是尊老爱幼,其实,就是为了不让他趁机偷奸耍滑。
桓彦范的妻子张氏,是个忠厚老实的女人,以往也经常规劝桓彦范,不要再和武家对着干。
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多的道理可讲,人家就是势力大,还不干好事。
你就是再忠直,无所畏惧,也没有用。
一把年纪了,何不安稳度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得了,去撞那个铁板做什么。
可桓彦范就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时常给她脸色看。
这回可倒好,趁着桓彦范不在家,武三思竟然扑上门来了。
别看张氏平时也看不惯桓彦范的一些做法,可大难临头,她也丝毫不怕事。
张氏紧盯着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大有和官兵同归于尽的架势。
看着桓妻一脸严肃,李俊真想上前去告诉她:夫人别急,都是假的。
可为了戏演的逼真,当然不能这么做,不仅不能同情张氏,还得装出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
这还有武三思在这里站着,总得演的让他相信才行。
李俊看了看身边的姚逵和卢静章,又回头看了看表面装孙子,内心得意洋洋的武三思。
哎,看来这个破差事,还得本太子来干啊。
他顶住压力,迎着张氏冰冷的目光,和蔼道:“夫人莫慌,都是坊间谣传,桓侍中贪墨赈济款黄金一箱,就藏在府上。我们要在府上搜查一下,也是照章办事,夫人还请行个方便。”
别看张氏平时老实巴交,关键时刻,也和他丈夫一样,是个硬骨头。
闻听此言,根本没有任何的屈服,斜了李俊一眼,冷道:“太子殿下带了这么多人来,老妇还能说不方便?”
李俊清了清喉咙,颇感尴尬,他这才发现,当一个好人被迫去装坏人的时候,也是很辛苦的。
他不自觉望向武三思,这人倒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要不要向他讨教一下做坏人的经验?
可是这个大雷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扛,不然,桓夫人该以为都是他使得坏,那可就太冤了。
他走到武三思身边,念道:“郡王,既是你举报桓侍中贪墨,就由你来主持查抄吧。”
别看武三思背后使阴招的时候跑得快,可现在,却想冒充好人,舔着一张老脸,谦让道:“太子殿下不是要力证桓彦范清白吗,当然还是应该由太子殿下来主持。”
他此言一出,一直绷着个脸的张氏,才有点咂摸过味来,看来,还是武三思这老贼暗算我们,太子是来救命的。
想到这,她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就听得那年轻英俊的太子,戏谑说道:“我认为不然,郡王,希望决定成效,你一心盼着查抄到贪墨的黄金,自然比我们找的更仔细些。”
“再说,这里的人,就你年岁最大,我们都是年轻人,本着论资排辈的原则,也应该让你主持。”
张氏在一旁真是越听越糊涂,心说,这个太子殿下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说话怎么怪里怪气,完全听不明白。
我做夫人的这些年,也很少出去,难道,市面上的年轻人,已经流行这样说话了吗?
姚逵和卢静章自觉站到了李俊身边,犹如东方三侠,胆气横生。
武三思只能就范,开始从桓府正堂开始查起。
羽林卫们早就等不及了,命令一下,立刻四散开来。
李俊特别嘱咐他们,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要把府上的东西弄乱。
当然,效果是可以想见的。
这些羽林卫,很多都是大老粗,什么小心谨慎,轻拿缓放,他们根本不理解。
不一会功夫,就把这桓府里搞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李俊叹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空白的册子。
就着算袋里放着的秃趣÷阁方墨,开始记账。
武三思在前,他们几个跟在后面,不时把被羽林卫踢飞了的东西,摆回原位。
姚逵看李俊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十分好奇:“太子殿下,现在又没查出东西来,你记什么呢?”
“谁告诉你,我是在记查抄的东西。”李俊舔了舔趣÷阁头,不屑道。
“那殿下这是?”
“我是在记他们弄坏了什么东西。”
“啊?”姚逵很吃惊:“记这些做什么用?”
“用处大了,我告诉你,到时候这些弄坏的东西,都要照价赔偿。这趣÷阁钱还都得让武三思出。我让他不但搜不出钱,还得倒贴给桓侍中几锭金。”
卢静章这回可是大开眼戒了,他是头回看到,还有这么办案的,忙凑上前来,问道:“太子殿下,居然还有这种方法!”
“当然,你看着点,以后大理寺办案,也照着这样来。要不然,诬告别人贪赃枉法,还毁坏事主家的财产,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不是太便宜他了。”
“可如何作价,先前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卑职不知该怎么办。”
李俊大趣÷阁一挥,慷慨道:“这个简单,看我教你。”
于是二人凑到了李俊的跟前,看他各种忽悠。
正好几人走到了桓府花园的一块空地上,李俊指着那已经被踩的稀巴烂的菜地,记道:毁坏菜地一畦,价值黄金一锭。
姚逵一看就乐了:“殿下,你这也太黑了,一锭黄金,都够买一年的菜了。”
“我看这片菜地就是桓侍中平时解闷种着玩的,算少点吧。”
李俊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把这片菜地日后的产出都算上了。”
“他们毁坏的,不止是现在长在这片地上的菜,还影响了这片地上以后的蔬菜生长量,这叫可期待值,这不得多算点。再加上,桓老爷子,每天浇水施肥,付出多少心血,一朝被他们都毁了,还不得作价赔偿。”
太子殿下简直是英明神武啊,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卢静章被他忽悠的是一愣一愣的。
光在后面点头了。
几人又往前走,旁边一架石灯笼也被横冲直撞的羽林卫给弄翻了,灯架都折断了。
李俊蹲在石灯笼前,痛心疾首,立刻又记上一趣÷阁。
石灯笼一对,黄金一锭。
姚逵又惊:“这石灯笼就坏了一个,怎么也能记一对,再者说,石灯笼就是打十个,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钱。”
“这又是你不懂了吧,”李俊指着那石灯笼的断纹,说道:“你看看,打碎这么一个石灯笼得费多大的力气,需要多少的武力值,这些都需要计算进去。”
“再者说,谁家摆石灯笼不是要一对的,你说,就算是再按照旁边的那个再做一个,它能做到一模一样吗?还不如把另一个也拔了,新做一对。反正,德静郡王有的是钱,你给算便宜了,不是伤他的脸面吗?”
他们几个连说带闹,根本就没把所谓抄家,当成一个正事,反正李俊和姚逵心里有数,现在这黄金可都躺在宗楚客家里,桓府是一个金渣子都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