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武三思还挺想相信宗楚客的,可他越是表现的忠心不二,武三思就越是怀疑她。
“郡王需要楚客做什么,尽管吩咐。”
一段标准台词念出来,宗楚客做足了姿态。反正,话已经放在这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只要盯紧了太子的行动就行,别的不是现在操心的事。”
“是,郡王放心。”
“等下官回来,一定向郡王做详细汇报。”
宗楚客的眼神很真挚,奈何越是言之凿凿的话,越是让人放不下心。
一向自负非常的武三思,如今也犹豫起来,对自己的掌控力产生了怀疑。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是该给太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这个朝廷是谁说了算了。
子时刚到,武三思的马车便晃晃悠悠的返回了道德坊。
洛阳城中的宵禁,对他们这些达官贵人来说,基本形同虚设。
他就是大半夜的驾着马车在城中乱走,估计都没有几个武官敢管他。
这次和宗楚客的谈话,总体来说,还算是达到了预期目的,反正他也不靠着这一个属下活着。
只要能随时随地的敲打他,不让他有超越自己的行动,也就够了。
却说,他回到堂屋,管家刘德昭便立刻跟了进来,这样急切的步伐,让武三思很是好奇。
“德昭,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他端坐到胡床上,平静的说道。
“禀报郡王,确实是件要紧的事。”
刘德昭二话没说,先把书信交了上去,而后解释道:“墨儿今夜来了。”
“墨儿来了?”武三思看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跟太子回长安。
完全不知所谓。
“对,她说,桓国公在东宫也有一名眼线,是个美艳女子,因的这女子明日就要跟随太子前往长安,可能一段时间都无法和国公联络,事情紧急,所以就托墨儿给送个口信。”
听了他的话,武三思才算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墨儿认识延秀的眼线?”
“正是,墨儿说她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那位娘子因为要侍奉太子,今夜说什么也脱不开身,所以才托墨儿为她送信。”
武三思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
“墨儿说,国公认识那娘子的趣÷阁迹,肯定一看就明白了。可小的以为,还是稳妥些好,所以就先请郡王过目。”
“你做得对。”
他挥挥手,将书信还给刘德昭。
“去吧,去给国公送信,如何处理,看他的定夺。”
“是,小的明白了。”武三思目送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即便这是太子的阴谋,也要看武延秀有没有能力识破。
再者说,看这信的内容,他派去的女人还当真就把太子给勾上手了。
若是如此,以后的内幕消息不是源源不断了,所以,武三思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决定冒一次风险。
他期盼的是更大的收益。
刘德昭匆匆赶出院门,直奔着隔壁里坊而去,在他没有注意的树荫处,墨儿正在紧盯着他的行动。
见他终于朝着武延秀的宅院去了,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翌日,乾元殿前。
在即将返回长安的这个喜庆的好日子里,老天爷偏偏不太配合,从丑时开始,那个风就是呼呼的吹,飞沙走石的。
大冬天的,居然扬起了沙尘暴。
黄土铺天盖地袭来,洛阳城内的普通民居,屋顶都被掀去了好几个。
破瓦飘落,砸伤的百姓就有好几十人。
李显站在大殿前,前方两列旌旗招展,飞的那叫一个欢。
他本就不大的小圆眼,在黄沙漫卷之下,根本不敢睁开。
妖风啊!天有异象啊!
随行的部分达官贵人,此刻心中只有这一个声音。
他们敢怒不敢言,都低垂着头,他们的脑袋顶上要是能长出眼睛来,此刻也肯定都在瞪着皇帝身边的那个可恶的女人。
韦皇后。
一切的破事都是这个恶毒女人弄出来的。
要不是她说要回长安,陛下那个懒鬼怎么会吃饱了撑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要闹着回去。
就此时此刻,李俊竟然有些佩服台阶上的黄袍胖子。
这就是真爱啊!
要不是李显职位特殊,一举一动都牵动朝野,像他这样钟情于老婆,对老婆百依百顺的男人,在这个年代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有夫如此,韦皇后幸福啊!
可惜,这个女人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了这样忠诚的丈夫,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崇,可她还一天到晚的作妖。
最后,果然是祸害了老公,也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在李俊身边恭敬站着的,是准太子妃宗爱柔。
他们现在还没有成婚,按照礼节,一会上车就会分开,如今成双成对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凑个齐整。
李俊瞥瞥宗爱柔,这个小娘子倒还真是个实诚人,天气冷,风又大,她特地穿了厚实的袄子,一点也没有为了风度,放弃温度。
李隆基作为留守洛阳的贵戚代表,被他老爹拉出来,应付李显。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李显勉强虚着眼睛,看着年轻英武的侄子。
“隆基啊,洛阳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让侄子担起这样大的重任,自己跑去游玩,李显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觉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陛下放心,隆基一定用心。”
“好好,朕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做好。”
适当的勉励了他几句,李显就向在场的各位大臣道别,然后拉着韦皇后,一起登上了马车。
非不是他不愿意多说几句,实在是这狂风太烈,吹得他满嘴都是沙子。再说下去,他就该吃饱了。
李俊也转过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就这几步路,他也没有和宗爱柔分开。
“天冷,端着个手炉啊!”
宗爱柔的脚步一滞,望了他一眼。
李俊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伸出的手上,正捧着个铜手炉,那手炉就摆在宗爱柔的眼前。
“拿着吧!”李俊殷勤说道。
宗爱柔低垂着眼眸,正在犹豫,而这时,许多贵戚也靠拢了过来,人们都在等着登上马车。
她抿了抿嘴唇,伸出两手,迅速的将手炉抱在怀里,而后,快步走开。
“谢殿下!”
她声音虽轻,可李俊也能肯定,他没有听错。
如此,在漫天黄沙和肆虐的狂风下,长安之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