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浪说要要了尼堪的性命,郝永忠眼前顿觉一亮,点头说,“嗯,我应该懂了,尼堪被消灭后,届时,就连济尔哈朗也立刻会成为深入敌后的一支孤军,四面楚歌要粮没粮,他若不跑,难道还坐下来等死吗?这场波及四省的大会战,也将迎来重大转折。”
“对,大转折,而如果朕放弃这一切歼敌的机会,跑回去救自己的家人,那么朕和你们也很快将陷入重围,云南有孙可望,广东有济尔哈朗,湖广还有尼堪,届时三支军队分别从三个方向杀入广西境内,朕若回到柳州,不是去救家人,而是让所有家人一起陪葬,大明朝,也就随之灭亡了!”
郝永忠抚掌赞叹,“呵呵呵,有您这位战术战略大师的存在,大明朝怎么可能会亡?末将甚至都没想过,您能在济尔哈朗的三十万南征大军的碾压之下这么快便扭转了乾坤。”
“那你以为会是多久?”天浪撩起眼皮咸咸问道。
郝永忠搔搔头,额头皱起一个王字,“我想要击退三十万大军,怎么也得个三年五载吧!”
天浪呵呵笑了,“朕把手中仅有的两广楚赣四省全都押做了赌注,当做了与济尔哈朗斗法的战场,四省被敌人占去大半,没了税收,没了兵源,你认为咱们还撑得过一年吗?你却说是三年五载,恐怕撑到那时候,你与朕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万岁说的是!所以末将才说您的这一计划,布置的极为隐秘,实施的时机和火候也极为恰当。”
天浪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小小的得色,“呵呵,十面埋伏并击其半渡,这下全齐了,朕还真的想再问下尼堪,他到底信佛吗?”
“万岁为什么要这么问?”
“呵呵,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朕想要告诉他,此时他不过管信啥,什么耶稣、安拉、圣母玛利亚谁都救不了他啦!”
“万岁说的是,打完了这一仗,灭了尼堪,咱们再回援柳州城,把孔有德按地上放血!”
“嗯,就这么办,现在朕的心里只求皇后那边能够再多撑住三天,只需要三天,朕便可以杀到孔有德的背后去!”
资江两岸,东边儿有李定国的大明御营前军七万!另一边儿是郝永忠和天浪还有秦拱明带领的石柱军、郝永忠部并李定国支援过来的一部人马,共计六万。
资江两岸共有13万的大明精锐,以三倍的兵力将隔江半渡着的尼堪那45000骑兵包围的水泄不通,刚刚记得是谁还在问明军的精锐在哪儿呢,人家这不是来了吗!
一边的天浪和郝永忠因为自己的围住的敌军中没有尼堪,只是一群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的敌人,是以感觉更为轻松些。
资江东岸的李定国可没有天浪那样轻松,他也没有郝永忠那么江湖,曾经还要等着何洛会拔什么刀。
拔你个头!全体都有!冲上去全都给我灭了!
手握虎头錾金枪,李定国几乎是第一个杀入敌阵的,他还需要用这一战挽回自己的名声,说是将功赎罪都不为过的,所以,李定国拼了!
数天来追着倪兆龙的屁股蛋儿穷追猛打的那支部队,转眼间便被层层包围了,明军山崩地裂般的攻势让这群骄傲的战士简直难以招架,开始在两岸的山谷间慢慢将清军压缩成了一团又一团。
西岸有泰鼎自若挥砍敌人的郝永忠和高举着狼牙棒冲下山的天浪。
东岸的李定国一身银甲白袍冲在最前,只看他手中一杆虎头簪金枪上下翻飞,指哪儿不打哪儿。
觉得他是想要刺中你的头,而你却是马头落了地,人身栽倒;看他想要刺向你的胸,却是纵马闪身闪了过去从后背对你的回身一击。
一匹战马嘶鸣,一道烟尘狂舞!李定国手中的虎头簪金枪吐着龙舌,犀利的枪尖枪枪挑落的,都是想要反击的巴图鲁,那一身扎眼的银白,步步都在踏破黑暗、震碎坚冰。
一看那银甲白袍的猛将,尼堪便是倒吸一口冷气啊,可他毕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渐渐松开了马缰,捞起得胜钩上的描金戟,双足打马,直奔李定国而去。
此时还有过半人马没有渡过资江,刚刚众人的嘻笑怒骂声,如今都变成了从四面八方砸向他们的炮声和战鼓,清军全都慌神了。
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了尼堪的动作,急急横在他的马前,拉住尼堪的马缰绳劝他说:“主子,事已至此,到了壮士断腕之时了!切不可意气用事啊,为今之计,应该马上分路突围才是正理!”
“突围?我军当如何突围?”尼堪立眉问道。
那人缓和了下语气说,“末将以为,我军后队应立刻向衡州突围,并通知前队向全州突围!时间紧迫啊,还请主子速做决断!”
可是想要壮士断腕,又怎生容易?突围?尼堪巡视了一圈,看到明军如潮水般四面涌来,四万余八旗铁骑,难道就这样被葬送在莫名其妙的资江两岸吗,亦或者突破重围落荒而逃?
眼看清军明显不敌,各处都显出颓势,尼堪跨着战马,遥望着远方,长叹一声缓缓对那个部下说道:“我军攻击明军不能有撤退者。我作为朝廷的宗室,如果撤退,还有何面目回去?”
说完这话,他便夺回马缰,大喝一声,双足打马,挺起描金戟,跃马直入敌阵,身边的兵将也随着尼堪的这股气势嗷嗷叫的冲了上去......只留下刚刚谏言的那个将军望着尼堪的背影怅然叹息。
刚刚还是晴朗的天空,这会儿灰暗暗阴沉沉的,却不是因为要下雨。初春的大地之上,颤抖的湘江岸头,没过多久,远处20米以外就看不见人脸的样子了。
偌大十几里方圆的战场,滕头攒动,刀斧声回荡于山谷,呐喊杀伐之声震彻欲聋,人和人挤做了一团,也根本没办法看到远方。
蠕蠕的人群都各自在挣扎着,清军的战马渐渐的被拥挤到了滩涂之上,越来越难以自拔了。
悲鸣之声越来愈多,倒下的战马在嘶嘶落泪,余下的都在争取着人生最后一次荣耀,这挣扎与自拔中却都保持着一份严谨与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