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晨光更亮了,两人终于熄战。
钟聿去重新冲了个澡回来,梁桢还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给你脚上重新涂个药。”
梁桢枕着胳膊摇了下头,“不用了吧。”
钟聿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听话,起来,快!”说完已经去拎了药箱过来。
梁桢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只拿被子草草在身上裹了下,露出大半截又细又白的小腿。
钟聿把她的脚板正。
其实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梁桢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在脚后跟和小脚趾上都贴了创可贴,钟聿把创可贴撕掉,水泡破掉的地方还黏着一层烂皮,但还好,严重的是两边脚后跟,硬生生磨掉了两块肉似的,又浸过了水,缠着创可贴捂了一夜,看着就有些狰狞。
钟聿不禁皱眉,“穿个高跟鞋都能把自己伤成这样,我该说是鞋子太狠,还是你的皮太嫩?”
梁桢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的皮太嫩吧。”
钟聿嗬了声:“还真是有脸承认。”说完捏住她脚踝的指腹故意在她腿上蹭了蹭,“别说,还真挺嫩。”
梁桢:“……”
钟聿给伤口消了毒,上了一层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个月他给她上药的次数多了,总之感觉他的手法娴熟了很多,弄完还知道握着她的脚踝对着伤口吹上几口气。
“不包上么?”梁桢问。
“包什么包,包上不透气,好得更慢。”
“哦…”
钟聿收拾了药箱,扔到一边,又走到床边说:“你以后要是穿不了那么高的鞋就甭穿了,弄得跟二级伤残似的,自己受罪。”
梁桢心想还不是为了迁就你身高么,她仰着头反问:“我穿高跟鞋不好看吗?”
钟聿顿了两秒:“还…行吧。”
梁桢:“那我昨天晚上不好看吗?”
钟聿眉心皱了下。
她昨晚穿了一条蕾丝长裙,腰又细,身子又白,还一直笑啊笑,笑得他整颗心都荡起来了,简直好看得要人命。
“也…还行吧。”钟聿别了下头,咳一声,“但是!我是说但是,但是你也不能为了自己好看就不顾脚的感受,那么高的鞋跟对脚来说本来就是一项酷刑,你看现在吃苦头了吧,脚上都秃噜皮。”
梁桢被气得够呛,大周末的早晨,为什么要在跟他讨论该不该穿高跟鞋这么无聊的话题。
真是……幼稚病大概也会传染。
“行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多穿几次脚上有茧之后就不会秃皮了。”梁桢把腿收回被子,摸过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八点了。
她自从搬过来之后睡得一天比一天晚。
“你先出去吧,我起来洗澡!”
“那我药都给你白上了???
“……”
“不准洗!”
梁桢绝望趴回去拿被子捂住头,生活在一起之后才感觉到,他之前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在很多小事情上他有绝对的控制欲。
梁桢最终还是放弃了洗澡,只简单清理了一下,换好衣服下楼。
周日,三人难得都在家,但事情已经安排得满当当。
那边别墅改装完成了,需要添置家具,本来这些事都可以交给设计师和家装公司一手处理,但梁桢坚持要自己去采购。
这算是她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家,怎么可以让别人包办。
吃过早饭之后三人出发。
设计师之前已经给了方案,也推荐了几个品牌,梁桢自己也都做了功课,钟聿对这些都没意见,只要她自己喜欢,唯独选床的时候要求床板结实,经久耐用,他还细细地把这些要求都跟店里的导购描述了一番。
梁桢当时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总体而言选购还算顺利,得益于梁桢拍板爽快,又提前做了功课,基本都是直奔主题,所以计划一整天的采购只花了半天就全部弄完了。
临走的时候店里导购还特意问梁桢是不是这个行业的人,怎么这么专业。
梁桢笑笑,“我学建筑的,专业倒不至于,只是平时会有点涉及。”
回去的车上,钟聿也忍不住要夸她,“之前Linda也问过我,说你是不是做室内设计的,怎么懂这么多。”
这次别墅改装的过程中,梁桢给了很多意见和建议,起初Linda也只是照着她的意思去改方案,后期都快变成梁桢自己画图直接给她确认了。
梁桢笑了笑:“很早之前我有个心愿,就是自己能够给自己盖一栋房子,自己设计布置,不需要多大多豪华,但从结构到内饰都必须由自己亲力亲为,包括里面的摆设,桌椅,到用的每一根筷子,每一只花瓶,所以我选修过室内设计,也学过一段时间家居设计。”
她说到这又回头看了眼豆豆,小家伙陪着逛了半天,大概累了,已经不声不响一个人在宝宝椅上睡着。
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可见细小的绒毛。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她敢把藏在心里的奢望说出来。
“最好房子前面还得有个小院子,一半做花圃,一半做菜园,四季有新鲜的蔬菜瓜果,日日有娇嫩的鲜花,然后再找一良人相伴,养一到两个孩子,看朝夕日落,最后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婆。”
钟聿将车速放缓,没转身看她,但也知道此时她脸上应该带着温柔的笑。
他问:“那现在呢,还有这个想法?”
梁桢摇了下头:“没有了。”
钟聿蹙眉:“你这想法也不难实现啊,怎么就没有了?”
梁桢低头揪了下手指,“可能是年龄越大越看得清现实,知道很多想法过于理想化了。”
她所要的四季瓜果,花香满屋,应该也都只能是梦想里的事,人活这世上有太多无奈和不甘,为利,为名,为很多想要或者必须要的东西。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比如出生,父母,还有命运。
梁桢转念又想到梁国财的事。
“对了,昨晚你喝多了,都没机会跟你说。”
钟聿开着车,“嗯,什么事?”
梁桢之前答应过他,在一起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彼此都必须坦诚,她昨晚也慎重考虑过了,这事没必要隐瞒。
“梁国财昨晚找过我。”
“梁国财?”钟聿还花了两秒思考这个人是谁,想起来后脸色发沉,“你爸?”
“嗯。”
“昨晚什么时候?”
“寿宴上,他去了酒店,被保全拦在了门口。”
“他找你做什么?要钱?”
“嗬…”梁桢自嘲般地笑了声,“算是吧,当场开口要五十万。”
“五十万?那倒还不算贪心。”
“是么。”梁桢捞了下头发看向窗外,“数目听着是不大,可一旦给他开了这个先例,他还会一直纠缠。”
梁国财的尿性她太了解了,贪得无厌,毫无人性。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梁桢捧住脸揉了下,靠在椅子上重重吐了一口气。
“还没想好,但他要求三天之内给他答复。”
“要不给呢?”
“不给?”梁桢苦笑,“那估计他会干一些恶心人的事。”
钟聿跟梁国财并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了解不多,但仅从上次他光天化日抢梁桢钱包的事就能看出,确实是个无赖混蛋。
“这事你甭管了,我来处理。”
梁桢愣了下,“你?你怎么处理?”
“反正你别管了。”
“……”
梁桢跟梁国财一直势如水火,这些年处得跟仇人似的,可在外人眼中两人毕竟是父女,所以这事处理起来还是有些棘手。
钟聿考虑了一下午,觉得还是得亲自出面比较合适。
梁国财那天晚上从梁桢那里拿了点钱就直接去了天水街,找了个足浴店住了两晚,醉生梦死到第三天中午才回皮罗巷。
还是之前一直住的那间招待所,拎着一瓶没喝完的烧酒上楼,半醉半沉地摇晃着身子,在走廊上还撞了个小工,骂骂咧咧还怪人走路不长眼。
小工赶着出去干活。
“老不死的大白天就喝成这样,早晚死在外边。”小工骂了一句就走了,也懒得跟他计较。
梁国财嚣张地冲着人背影唾了一口,哼着小曲推开自己那屋的门。
走进去,屋子里乱糟糟。
“哟,又换人了啊……”
屋子里横七竖八摆了好几张床,三天两头会有不同的人住进来,梁国财只瞧见靠窗站了一男的,他喝得稀里糊涂也没仔细看,以为是新搬进来的租客,嘴里嘀咕一声就一头栽倒在靠墙摆的一张单人床上。
钟聿走过去,喊了声:“梁国财!”
梁国财嘴皮子张了下:“啥?”眼睛却没睁。
钟聿忍受着这屋子里的酸腥气,拿脚踢了下他挂下来的腿肚子,“梁国财,起来!”
连续踢了几下,床上的男人摸着肚子,“大中午的叫啥叫,再叫老子弄死你!”边骂边揭开眼皮,视线里的轮廓渐渐清晰。
一长得很俊的年轻男人,穿了件灰色大衣,白白净净的实在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梁国财觉得面熟。
“你是……”他拿手敲了下脑袋,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你是……”
大概起得太猛了,一屁股又跌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