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了解(1 / 1)

粱桢停好车要过去抱豆豆,钟聿在后面拉了下她的手。

“我来吧。”

微凉的手被他扯了一下,感受到他掌中滚热的温度,像是被烫到般一下就缩了回来,钟聿因她这个动作愣了下,粱桢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突兀,缩回去的手无处安放似地捞了下耳边挂下来的头发。

“那你抱吧。”她往后退了两步,尽量忽略掉钟聿投过来的考量目光。

好在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多说什么,弯腰凑进车内把那只装着小鱼的花瓶从豆豆怀里拽了出来。

“拿着!”他口气已经不大好。

粱桢默默捧着花瓶退到一边。

钟聿把豆豆抱出来扛到肩上,粱桢在后面替他关门。

电梯内谁都没有说话,到家后粱桢换了拖鞋。

“把孩子给我吧。”

钟聿理都不理,踢了鞋光着脚抱孩子上楼。

粱桢将手里的花瓶搁鞋柜台面上,扶额站了会儿,心里说不上的疲惫。

“太太…”听到动静的沈阿姨从房里出来,“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啊?”

粱桢站直,“豆豆被他爸爸抱楼上去了。”

“噢,那需不需要我去给孩子洗个澡?”

“不用了,已经睡着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阿姨见她脸色不大好,犹豫片刻又问:“您是不是又跟先生…吵架了?”

沈阿姨用了个“又”字,粱桢当即心口抽了下。

原来在沈阿姨眼中,她跟钟聿经常吵架的吗?有吗?是这样?可是能吵架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起码双方都能有个突破口,那些被压制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可以让她有个机会说出来,可是事实呢?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相处,却还是会因为一件小事,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弄得不愉快。

就如今天这顿晚饭,她知道钟聿是在主动示好,她也努力配合,想要营造出一种两人一如从前的气氛,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除了豆豆开心之外,粱桢相信他也跟自己一样,维持得特别疲惫吧。

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因为章汐?因为唐曜森?

粱桢知道唐曜森或许在钟聿心中是根刺,但摸着良心讲,她并不介意章汐,那她这段时间到底为何这样?

是因为那个失去的孩子?

粱桢不愿承认,甚至不敢往“孩子”的方面想。

这段时间她总是一遍遍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那次没有意外,没有小产,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医生不都说了嘛,并不介意她留,她自己也久久下不了决定,因为要考虑到继续学习和来年的工作,近期要做的事太多,她的人生规划里已经有太多意外和偏离,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突然挤进来一个孩子。

所有的犹豫不决和忐忑不安,最终是这场意外逼她盖棺定论。

不好么?

换个角度想,连老天都不容许这个孩子出生,所以在帮忙替她作决定。

粱桢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难过,反正没计划再要个孩子,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过来一切回归正常,而且这个孩子也未必健康啊,何苦要带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

她有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为那个被仪器搅烂的小肉团感到难过,可是不行啊,她有时候怀疑自己的心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较劲,一半在忏悔。

她讨厌这段时间的自己,也没办法面对钟聿,可是他又何尝不痛苦?

他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被迫接受孩子消失的事实。

粱桢知道他心里肯定埋了一条伤,可是她又何尝不是?

所以彼此不安慰,不解释,不拥抱,以逃避触碰对方的伤口,天真地以为只要不提事情就能过去,但事实呢?

从来没有什么伤能够自行治愈。

当然,会有人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粱桢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到底需要多少时间?

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若真等时间抚平了伤口,他们之间大概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太太,您怎么还在这啊。”

原本回了房间的沈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出来,见粱桢还维持着刚从的姿势站在玄关边。

粱桢放下包勉强笑了笑:“想点事。”

“噢,看您最近脸色不大好,早点休息吧。”

粱桢应了下,这才起身上楼。

她先去了豆豆的小房间,小家伙睡得正香,可见他爸爸也没给他洗脸刷牙,直接扔到床上剥了外套外裤就让他睡了。

粱桢也不好再将他弄醒,把被子重新盖好之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主卧那边亮着灯,粱桢站在走廊停了会儿,最终还是没进去。

她转了个方向往书房走,结果门页推开,在猝不及防的灯光中一下跟钟聿的视线对上。

他小半个屁股坐在书桌一角,

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进来,钟聿神情僵了下,继而笑着问:“你这是打算重新装修嘉悦府那边的房子?”“什么?”

钟聿举了下手里几张纸,粱桢这才注意他在看自己画的手绘图。

“没有,只是想把院子重新弄一下。”

钟聿名下房产众多,嘉悦府并不是最大最豪华的,当初粱桢选那边的别墅当婚后常住的地方,一是因为周边有名校,为以后豆豆上学考虑,二来是因为那套别墅自带一个很大的院子。

钟聿又翻了下手里几张纸,之前也见她在书房里忙,但那会儿只见粗略线条,并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但现在手绘部分已经基本完成,也进行了简单的润色,大致框架也都出来了。

“你之前天天往那边跑就是在忙这个?”

“什么?”

粱桢不知道钟聿在B市的时候保镖每天都会向他汇报行程。

钟聿自知说漏了嘴,用手指刮了下鼻子,“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尽管只是手绘,但已经能够看出雏形,感觉挺不错的,钟聿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成品。

粱桢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纸,笑了笑,“早呢,只完成了初步设计,图还没来得及画,而且有些细节需要再作调整,可能真正完工要到明年四五月份。”

他们之间一起作过计划,春节一过就搬到那边去住,届时院子弄出来,正值春光明媚的大好时光,花儿开得艳丽,气候也舒畅,闲时他陪豆豆在院子里玩,她拿一本书或者一张纸在旁边虚掷光阴。

当然,若他喜欢,偶尔邀些好友回来喝酒开派对也可以,只要闹得别太过分,粱桢乐意奉陪,所以设计的时候她特意辟了个休闲区域。

然而这些她都没跟钟聿说。

脑子里有很多构思,落到纸上是一回事,画成图纸是一回事,最终施工呈现出来的效果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近为了这事她奔波熬夜,设计不知改了多少回,但总还是不大满意。

“这里面涉及一点景观设计,我其实并不专业,等全部定下来之后会出一张三维图,到时候再拿给你看。”她把摊了一桌的纸叠到一起,似乎不大愿意再让钟聿评头论足。

粱桢几乎保持每天一张手绘的习惯,即便毕业设计已经做完了她也会没事坐电脑前画画图,也会找些案例和图册看。

书房里总能找到她的手稿,随处可见的笔记和信手画出来的线条。

她是闲不住的人,更不容许自己虚掷光阴,所以尽管现在还没工作,但每天都会给自己制定计划并严格实施,以至于经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三四个小时,忙起来也会熬夜,而一般这时候钟聿都不会去打扰,更不会过问她在忙什么。

她所学的专业,她的目标,她的人生规划,甚至包括她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他似乎从来都没过问过,当然,他不问,她也不主动提。

反之,他从弘远地产搬去集团总部,被老爷子“逼”着接手了光能项目,周身的压力,远近内外可预见的问题,包括平时在公司遇到的糟心事,他不说,她也似乎不关心。

两人领了证,结了婚,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共同孕育了孩子,激情和悸动应该还在,他仍旧会因为她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而痴迷,但是撇开所有表面的东西,在内心和精神的契合上,他们一败涂地!

粱桢已经离开书房,钟聿又在里面呆了一会儿,那叠纸还在桌上,他顺手翻了翻,大部分都是她的手绘稿,一些是简单勾勒的线条,类似于草图那种,一些画得比较精细,甚至润了色打了阴影,随便抽一张拿出去钟聿觉得都能跟那些顶尖画家去比。

他之前就知道她厉害,读书向来努力,但在绘画方面之前并不知道她有任何天分。

手绘是学建筑的第一步,基本功,在没有天赋的加持之下,她需要熬多少日夜才能画成这样?

这是钟聿第一次近距离切身感受到粱桢这些年有多拼命。

他突然觉得心口好似卡了一股气,提不上也沉不了,将手里的纸扔回桌上,一叠散开,不巧飘出来一个边角,边角处用中性笔写了日期。

她并没有在手稿上注明日期的习惯,钟聿一时好奇,将那张纸整个抽出来,瞬时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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