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外院的热闹与内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氏推门而入,脚步急促的朝里屋走:“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晕倒了,是不是你昨夜偷懒,让小姐着了凉?”
跟在后面的丫头翠翠唯唯诺诺,忙摆手道:“妈妈明察,婢子昨夜一宿都伺候在小姐身边的,没踢被子没起夜,不能着凉啊。”
又狐疑道:“莫不是刚刚中暑了?”
胡氏回头瞪了一眼,“胡说八道,不说这都入秋了,就算是日头大了,那也是刚刚才出的,大小姐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翠翠嘟哝一声:“约莫半个时辰了,可姨太太说小姐只是累了,让她休息,中饭还没开始,客人也都有人陪着,婢子就没敢来打扰。”
胡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作势要打过去。
翠翠忙往后跳了一步,指了指里面道:“妈妈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大小姐如何了吧。”
胡氏哼了哼,“最好大小姐没事,否则可仔细了你的皮。”
继续朝里面走:“今天可是大小姐的生辰,可外面却是二小姐在应酬,逢人便赞二小姐知书达理,谁还记得我们大小姐,你可别忘了,大小姐才是嫡出的。”
翠翠瘪了瘪嘴,心里暗道一句:“二小姐确实知书达理,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也怨不得别人称赞。”
两人走进里屋,胡氏一掀帘子,就看到床上躺着不动的人,眼眶一红,忙疾步过去,“大小姐---大小姐?”
没人应,胡氏伸手一探,呀的大叫:“都烧了,快去请大夫。”
翠翠愣了愣,才哦了一声,匆匆跑出去找大夫。
听到脚步声离去,凌依才幽幽睁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良久,才讷讷道:“奶---娘---”
她其实早醒了,胡氏和翠翠在外面说的话她也听了个清楚,可是,却不明白。
胡氏赶紧将她扶起来,皱着眉担忧道:“大小姐,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晕倒了?”
记忆中,奶娘总是这般皱着眉,担忧她的健康,担忧她的婚事,担忧她的未来,替她已去的母亲担心着自己的一切。
可是,奶娘在她十四岁那年,因‘偷窃’而被赶出了凌府,从此,再无人担忧。
胡氏见她浑浑噩噩双眼空洞,大急,朝外面喊道:“快去通知老爷,大小姐烧了。”
凌依一个激灵回神,紧紧抓住胡氏的双手,红着眼:“奶娘,你怎么回来了?父亲呢?姨---姨娘呢?大家都没死?”
胡氏吓得腿软,颤抖道:“大小姐,老爷姨太太都好好的在外面待客,今天是您生辰,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知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凌依忙着要下床,“可是突然来了好多官兵,他们将父亲抓走了,我---我没用---我逃走了----”说着就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胡氏顿了顿,松了口气,抱着凌依轻声安慰:“大小姐原来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奶娘在这里呢,奶娘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噩梦?父亲被抓走、姨娘的歇斯底里、小妹的怨恨咒骂,那么清晰,甚至历历在目,难道只是噩梦一个?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被宫云瑞推下了悬崖,而宫曦儒却陪着自己跳了下去,难道那也是噩梦一个?
胡氏见她渐渐平复下来,才放开手,感慨道:“想不到转眼就十三了,明年这时候,就该说亲了,大小姐这哭鼻子的毛病,可是要治一治,免得日后去了夫家被笑话。”
以往她开这种玩笑话,凌依就会红着脸扭扭捏捏不依,可今天,却是茫然的看着她,还没回神?
凌依却是准确的捕捉到胡氏话里的重点:“十三?今天是我十三岁生辰?不是十六吗?”
胡氏忍不住笑出来,“再过三年就该十六了,大小姐这么急着嫁人啊,也对,三年后,你就该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但这生辰,还是要一个年头一个年头的过。”
十三?凌依脑子乱成麻,是她记错了?还是这只是梦?又或者那些可怕的才是梦?
纵然若梦阁距客来园少说也有一刻钟的脚程,可凌依还是听到了嘈杂声,看来外面的确是在办宴席了,看天色,刚到正午。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胡氏赶紧追了上去,“大小姐,您身体不舒服,要不就别出去了,翠翠已经去叫大夫了。”
翠翠?凌依眼神闪了闪,继而一笑:“奶娘你说的对,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若是不出场,岂不是让人以为今天的寿星是小妹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虽不知道,可出去走走看看,总归会有结果。
胡氏疑惑的眨了眨眼,总觉得凌依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见后者已经跨出了门槛,又追了上去,“大小姐您慢点儿,小心脚下。”
却说翠翠在若梦阁外晃荡了许久,偷吃了厨房的一块鸡肉,又偷喝了两杯小酒,与暗恋的小哥说了会子话,才匆匆去了客来园。
她还没将事情转达,凌依就带着胡氏出现在客来园。
凌善道忙着接待到场的达官显贵,而内院的贵妇们则和老太夫人和邹氏唠嗑,至于小姐们,则由凌慧招呼。
凌依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胡氏愤愤不平,恨不得拿个号筒大呼一声“大小姐到”。
凌依找了个略偏的位置坐下,听着众人互相寒暄,这场景,若是梦,未免显得太真实。
前面突然出现一女子,身量虽娇小,可气度已然不凡,举止优雅美丽大方,不是凌慧是谁,假以时日,这样的女子,定能倾国倾城。
凌依抬,这样温顺美丽的小妹,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凌依,我恨透了你,恨不得你死。
“姐姐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快来,我给姐姐介绍一下,这位是少师大人家的二小姐,这一位是----”
凌依回神,站起身来,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温柔的笑:“我先去看看父亲。”说着就转身离开。
凌慧被打断了话不说,还被晾在一边,她尴尬的看了看身后两位小姐,歉声道:“不好意思,姐姐身子不舒服,我过去看看。”
胡氏既诧异于凌依对凌慧的态度,又有些开心,悄声道:“大小姐做的对,二小姐根本就是在扬威,您才是今天的寿星,她却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忙着做应酬,哪儿来的道理,她娘都还称不上是女主人呢。”
凌依不做声,来到凌善道的旁边,柔声道:“父亲,刚才女儿在园中晕倒,让父亲担心了,既然大夫还没到,那便不用请了,女儿已无大碍。”
凌善道大惊,“晕倒了?怎么回事?怎么没人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