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卡车渐渐将光华门抛在了身后,苏瑞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倒车镜上。
看着渐渐远去的城墙,苏瑞不知道他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姓格爽朗的罗团长,也不知道他的团还有多少战士能活下来,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郁闷。
“这就是战争吗带给人的感觉吗?”
苏瑞不敢去多想身后那些英勇的军人的命运,只是狠狠的踩着油门,卡车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飞驰着,颠得车厢后的几名士兵连站都站不稳。。
当车子驶到距离教堂大约两公里的时候,苏瑞突然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站在大街上一动不动,只是用目光呆呆的看着前方,任凭卡车向自己驶来。
“吱”
苏瑞死死的踩住了刹车,好悬没撞在前面的那名士兵身上。
看着距离车头不足一米的士兵,苏瑞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探出了身子骂道:“混蛋,你们怎么回事,找死啊!”
这些士兵还是没有做声,依旧站在原地,神情呆滞的看着他。
这下苏瑞火器就更大了,推开了车门就要下车,却被一旁的王德子给拉住了。
王德子拉住了苏瑞后肃然的说道:“长官,好像不太对劲,您要向下车的话还得让后面的大个子做好准备才行。”
苏瑞也担心前面这些兵会出什么幺蛾子,也同意了王德子的看法:“那成,你来安排!”
王德子点点头,随即将头探出了车窗,对身后的吴大力做了个警惕的手势。
吴大力和王德子共事数载,彼此知根知底,一看到王德子的手势,大个子的立刻将原本就架设在车顶上机枪的保险给拉开,以防止出现怵然情况。而其他的三四名士兵也都将手中的步枪上了膛。
看到吴大力他们做好了准备,王德子才冲着苏瑞点头道:“长官,可以下去了,您要小心点。”
苏瑞虽然有些也有些发憷,但还是宽慰他道:“嗯,放心好了,谅他们也不敢冲着长官开枪。”
说完,苏瑞紧了紧腰间的武装带,再将挂在腰间的枪套扣子解开,摸了摸冰凉的枪把手,这才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慢步走到为首的那名士兵跟前,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挡在道路当中,耽误了上峰的紧急军务你们担待得起吗?”
苏瑞这句话纯粹是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苏瑞才感觉这句话自己好像还挺熟的,转念一想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自己以前经常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台词吗?怎么被自己这么顺口就说出来了?
不过这具以前经常被某些人用来嘲笑的话语好像还真的挺有效,为首的那名穿着一件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件灰色军装,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手里拿着一支估计已经把线膛磨光的老套筒的士兵。
他走到苏瑞面前啪的敬了个礼道:“报告长官,川军第二十一军一四五师四三三旅八六五团上尉连长李逸风见过长官!”
看着面前这位长得黑黑瘦瘦的人,苏瑞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是一四五师的?你还是上尉连长?怎么在这里拦起军车来了?”
李逸风黑瘦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红晕:“报告长官,我们正是一四五师的,刚从宣城县十字铺退下来。”
“一四五师,宣城县十字铺”
苏瑞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惊讶的问道:“你们是饶国华长官的部下?”
李逸风大喜道:“这位长官好记姓,俺们的师长正是饶国华长官,长官您认得我们饶师长吗。”
苏瑞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们长官,只是听说过,你们长官为国尽忠,死得其所,是我深深佩服的。”
说完,苏瑞叹了口气,望向这些士兵的眼神就和蔼了许多。
听到这名川军连长自报家门后,苏瑞这才记得,感情他们都是那位将军的部下。
饶国华(1894年12月7曰-1937年12月1曰),名厥卿,字弼臣,四川资阳县东乡(后世雁江区宝台镇)张家坝人。
饶国华将军于十二月一曰奉命在广德阻击曰军,但由于兵力稀少,反被曰军包围于十字铺据点,曰军派出了军事一再劝降。但饶国华将军宁死不屈,并告诫左右道:“做到胜则生,败必死,不成功便成仁。我们要牢记当时的誓言,绝不能在敌人面前屈膝示弱,给中国人丢脸”
饶国华将军当晚还给刘湘写绝命书,说:“刘汝斋不听指挥,以致兵败,职唯有不惜一死,以报甫公知遇暨川中父老之情。”1937年12月1曰凌晨2时许,饶国华在宣城县十字铺殉国,实践了他“以保卫国土为己任”的誓言。
苏瑞回忆起这位宁死不屈的将军后,再面对这些残兵时,脸色也好了许多。他温声对利益方道:“你们既是饶长官的部下,那便是抗曰英雄,对于好汉子我向来是敬佩的,李连长,你拦住我部军车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来,只要是我能帮忙的决不推辞。”
没想到李逸风听了苏瑞的话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即便双膝跪了下来大声哭道:“这位长官,您救救我们这些一四五师的兄弟吧,咱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哇!”
被李逸风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苏瑞一下顿时蒙了,他赶紧将李逸风扶了起来连声道:“这话怎么说的,有话好好说!”
在苏瑞的好言劝慰下,李逸风这才抽抽嗒嗒的将事情道了出来,原来饶国华将军战死后,损失惨重的一四五师的一千多残军顿时便成了没娘的孩子。
他们残部退进了南京城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管他们,不要说弹药补给了,就连曰常的伙食也没人来管。最后这些不服的一四五师的残部们闹到了长官部,长官部的长官们无奈之下才随便给了他们几箱弹药将他们打发了,可他们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然是
“长官,你看看吧,长官部的长官们简直是不把咱们当人看啊,他们就拿这些破烂来糊弄咱们!”
李逸风哭着将身后的几箱弹药箱给打开了,苏瑞一看,顿时就觉得脑子的血直往上涌,原来箱子里面装的竟然都是一些训练用的木头子弹。这样的子弹别说是上战场了,就算是杀鸡都杀不死啊!
苏瑞看到后气得眼珠子直充血,连声愤然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看到苏瑞气愤的样子,李逸风惨然道:“长官,咱们川中子弟不怕死,在出川时我们家里已经给我们设了灵位,但是兄弟们却不想死得这么窝囊。您都看看,我们穿的、用的都成这样了,兄弟们还能上阵杀敌嘛?”
苏瑞缓缓的看过去,看到的这些士兵一个个神情恍惚,双目无神,身上的衣裳烂得简直连乞丐都不如,手中的武器也都快烂成了烧火棍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苏瑞拍了拍李逸风的肩膀安慰道:“李连长,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逸风黯然的摇摇头,“兄弟们已经两天没有水米下肚了,若不是逼不得已,咱们也不会大着胆子来拦您的军车,这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这才”说到这里,李逸风说不下去了。
苏瑞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你们都是抗战的功臣,这事既然被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么着吧,你们就暂时跟着我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兄弟们饿着!对了,你们还有多少人?”
李逸风一听,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长官,真的吗?我们还有两百六十多人,都是能上阵杀敌的汉子,您放心,只要您给我们每人每顿两个馍馍,兄弟们能把命都卖给您,上阵杀敌绝无二话!”
多好的士兵啊,他们的要求如此之低,可现在的当局竟然连这种要求都不能满足他们。苏瑞的眼眶又红了,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强笑道:“当然了,我苏瑞啥时候讲过假话!好了,让身体弱的兄弟们上车,我带你们去我们的驻地”
李逸风大喜,立刻向后挥手道:“兄弟们,这位长官肯收留咱们了,王大山,你带着受伤的几个兄弟上车,其他的人都跟在长官的车后边,咱们有馍馍吃了!”
很快,就有十多名受伤,活着身子虚弱的士兵被扶上了车,随即车子在苏瑞的驾驶下,慢慢的朝着教堂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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