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没有人比楚云颂更为熟悉了,时时刻刻都能够听到,一响起,再结合这并不真实的世界,楚云颂几乎是第一时刻就猜出是谁。
“出来!”
你有本事让我穿越,你有本事出来啊!
楚云颂迅速朝各个方向看去,毫不怀疑声音的主人可以直接在虚空中显现身形。
转身时,衣袖无意带倒酒樽,就在翻滚矮桌边沿,险些落地时,纤纤素手伸出,堪堪稳住倒势。
楚云颂猛地回头,只见女帝就坐在她身旁,也就是先前对饮时,凤钦所坐的位置。
女帝扶正酒樽,给楚云颂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请。”
两杯酒入肚,楚云颂脑子就晕乎乎的,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脑子一热,重重放下酒杯。
“我记得你个大头鬼!”
女帝:“……”
“这又是梦对吧?你现在才出来不觉得有点晚吗?我需要你的时候呢?”楚云颂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你屁都不放一个!”
楚云颂继续给自己倒酒,吐槽道:“你弄出来的破烂事儿,凭啥要让我来收拾?就凭我继承了你的皇位?”
说到最后,楚云颂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可你看看你这个所谓女帝的名头,比得过凤钦一根,啊不,一截手指头吗?!”
她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你知道因为你一个人,今晚死了多少人吗?那可是成千上万人啊!更可笑的是……”
是什么?
酒精阻碍了思绪,楚云颂使劲揉着额头,她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女帝为楚云颂又斟满了酒水,补充道:“更可笑的是,你开始放下愧疚。”
不知是潺潺的水声,还是女帝的话语,楚云颂瞬间酒醒,紧紧攥住酒杯,不知所措。
“什么?”
“看见死第一个人时,你会害怕、惶恐,感到恶心,睡不着觉,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看见死了上万人之后呢?”女帝轻声道,“你会永远活在阴影里,亦或逐渐麻木。”
楚云颂面色微变:“放我回去,这是你的世界,并不是我的。”
“你忘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们,本是一体啊。”女帝幽幽叹息,向楚云颂举杯,一饮而尽。
“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改命吗?”
楚云颂咬紧后槽牙,干脆豁出去了,“要是我作死,把你的下场变得更凄惨呢!”
若是女帝能够执掌她的身体,早就直接上身了,或者干脆以重生重来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假借自己的手。
除非……女帝根本做不到。
按女帝所说,如今她只是一丝孤魂,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她,只能够以此作为筹码,进行谈判。
“你敢吗?”女帝反问。
梦里的城楼感受不到寒冷,没多久楚云颂的掌心就都是汗,但绝不能露怯。
“为什么不敢,人没有希望,就算是只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是么。”
女帝嘴角微微下垂,这个梦里的世界竟随她情绪而动,狂风呼啸,卷来大颗的雪,灌进领口,冷意渗透骨髓。
忘了在何处看到,野兽之间的对峙,第一步就是四目相对的瞪视,谁先移开,谁就率先输在了气势上,楚云颂暗自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看见女帝琉璃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另一个自己。
单薄又可怜。
却隐约透出破釜沉舟的孤勇。
没有人会想一直留在这个礼崩乐坏的鬼地方。
虽说享受着帝王的待遇,锦衣玉食,起居都有宫人侍奉,伸手就有人帮忙穿衣,但楚云颂只想回到自己那个文明开放的世界!
风雪渐大,楚云颂冷得发抖,也不愿意挪开视线,极度的冰冻之下,她将指甲陷入血肉中,都感受不到疼痛。
默念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觉!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眼前一抹艳红经过,楚云颂揉揉眼睛,跌跌撞撞跟着女帝凭栏而望。
城墙墙头烽火重燃,战争重演,脚下的城门震天冲杀声中混杂惨叫声,随时都有一大片人倒下。
“完成我的三个要求,我可以放你回去。”
“哪三个?”
女帝停顿片刻,认真道:“还没想好。”
楚云颂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内心国骂问候,外表却笑的温柔。
“那请您尽快告诉我?”
“会的,在此之前,你收好匕首,每七天用一盏血温养一次。”
“匕首?”
果真,当时自己遗弃一把毫无印象的匕首,引发身体多处不适,也是女帝所动的手,且这个要求听起来不难,只说要血,又没说要什么血,糊点猪血、鸡血不就好了。
楚云颂心底盘算得噼里啪啦,抬头吓一跳,女帝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只能用人血。”
“为……”
很快,楚云颂就闭上嘴巴。
她差点忘了,现在的女帝,本就是鬼魂,喜好吸食人血,再正常不过。
一股阴冷直窜后背,楚云颂僵硬侧身看向矮桌,酒杯里残余的哪里还是清透的酒水,分明就是鲜红而浓稠的血。
“呕……”楚云颂抓出喉咙干呕,却连翻涌胃酸都做不到。
女帝伸手,轻轻替楚云颂拍背,温柔道:“帮了我这个忙,我会更快告诉你三个要求都是些什么。”
楚云颂不想干呕了,想直接吐血,无意间看见,女帝舔了舔手背的血迹,脸上露出迷醉的糜烂享受神情,拇指抹开唇上血痕,朱唇如血。
她到底,招惹上了怎样的一个怪物!
楚云颂惊惧得后退,女帝步步紧逼,她也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栏杆凭空消失,退到边缘,一脚踏空——
“不!”
从比城墙还高的城楼坠下,如刀割般的寒风呼啸,耳边嗡鸣,接触到地面砸出脑浆,剧痛突起又消失,楚云颂梦中惊坐而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好只是个梦,也只能是个梦。
她没有死。
天也亮了。
楚云颂眼角余光看见那柄匕首,一把抓在手里,摩挲表面不平的花纹。
这把匕首,似乎与女帝有着很重要的联系,会不会,她就附身在里面。
所以凤钦用这把匕首丢给魏和珅,魏和珅用来杀人后,女帝才能饮到血。
抚上冷汗淋漓的额头,楚云颂死死地盯着半出鞘的刀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淬血后的刀刃似乎锋利了一些。
若是……熔了这把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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